哦故園故園(2 / 3)

“還好。”她笑笑,“你也……好吧?”

我點點頭,又流淚了。

錄音機在播放著優雅的舞曲,籃球隊長何長海已經和一位老太婆——二嬸的飾演者跳起舞來,又有三五對兒舞伴也跳起來了。田芳對我說:“咱們跳跳吧?”

我有點慌亂,連忙搖頭擺手。

有幾個同學在吆喊,催促我和田芳上場,他們或多或少知道我和田芳的遭遇,催促的意思是很明顯的,我漲紅了臉,對田芳說:“你跟他們跳吧,我上不了場了!”

田芳跳起來,和另一同學跳起來了。我坐在草地上,點燃一支煙,看田芳踏著舞步。

有人又出新點子,讓大家每人出一個節目,或唱或說,或演或變魔術,誰也不得脫空兒。

有人提議,讓田芳演唱白毛女,她不客氣,跳起來,也不扭捏,有點遺憾地說:“就我一個人唱?”

我這才想到,飾演大春的劉建國沒有來。他沒有來,也沒有誰提及,我也不想在這個場合提到這個人。這個飾演正麵角色的人啊,在生活中幾十年來也一直是正麵角色,而大夥現在誰也不想問他為什麼不來。飾演楊白勞的人兒已經進入另一個世界,聽說在七八年前患下了肺癌。大夥也不願意提及他,因為太令人傷慘了。於是,有人提出,讓我和田芳演唱《紮紅頭繩》一節。我又慌恐萬分,連連搖手,多少年來,我連話都說不順口了,豈能唱歌?

“唱吧?”田芳看著我說,“你太拘束了。”

我搖搖頭,又擺擺手。

田芳無耐了,也不勉強,就唱了一段。唱完,她又走回來,坐在我的旁邊,說:“你太拘謹了!拘謹得……叫我又想到‘藍袍先生’!”

我的心裏一悸。我身上的藍袍早已脫掉了,而我的心哪,又被藍袍罩得死死的了。我苦笑一下,說不出話。

有人在接著唱,有人即興賦詩吟誦。有人說幽默笑話。有人耍小魔術變戲法。喊啊笑啊,氣氛熱烈極了。輪到我,我什麼也拿不出來。有人出惡招:“什麼也不會,那就學熊貓兒在地上打個滾好了!”

我窘迫得六神無主。田芳也笑著,隨口說:“講句笑話吧!你真的連一句笑話也不會講?”她提醒了我,急迫中,我首先想到了《老和尚與小和尚》的笑話故事,那是我在剛到師範學校來的頭一晚,在集體宿舍裏聽到的……我剛講完,有人在哄笑中大喊:

“讓老和尚永遠壽終正寢!”

“小和尚們,去和‘魔鬼’擁抱哇!”

有幾位同學尚未趕來,野炊午餐還得再等一會兒。我已得知,午餐是大夥隨意帶來的罐頭、麵包、點心、飲料和各種水果。我是空手來的,想到山門鎮上去買點禮物,田芳就和我散步同去了。

我和她走進校園,不約而同地走到速成二班的教室前,那裏的平房雖然沒有拆除,也已經隔間壘牆,分為三室,變成教師宿舍了。門口壘著蜂窩兒煤,火爐上蹲著小鍋,吱吱響,我默默地瞅著這座房子的窗戶,又想流淚。我的神經變得如此脆弱,簡直不能抑製了。

田芳敲響了一間房子的門板。

門開了,一位年青白淨的小夥兒站在門口。

“這兒……原來是我們的教室。”田芳說:“我們想進去再看看……打攪您了。”

那青年初聽時有點驚詫,隨之就點頭笑了,爽快地邀我們進屋。

我隨著主人走進門。屋裏一張雙人床,一隻雙人沙發,靠牆的地方支一張桌子,桌上擺著鍾表,花瓶,電視機。一個披著長發的女子從沙發上站起,禮讓我們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