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2 / 3)

鄭見自前晚答應郝新替方東拿治腰疼的特效藥後,心情就一直沒有平靜過。隻有她自己才明白,無論平日裏如何刻意避開方東,無論自己多麼想清空與方東有關的記憶,卻都始終沒有能夠真正地忘了他。這個叫方東的男子,已如刻在她心上的一道痕,再也丟不開、洗不掉、擦不去了。一定是自己上輩子欠了方東的,不然怎麼會這心裏明明是恨著,卻還如此心甘情願地為他忙活?唉,這種日子怎麼過呀……

各單位除值班人員外,其他人全被趕到街巷上去了。市委辦也包了一段,陳樂壽帶了50多號幹部職工也上街了。各口負責人領了上街打掃衛生的任務,急著派人到店鋪買掃帚,把店老板樂得笑歪了嘴。

方東腰疼不方便,留在辦公室裏審閱文件,接到了李好發來的詢問換屆情況並關注其身體的短信,不由心生感慨,這份沉甸甸的情誼,叫人如何不牽掛?

不久,一個農民趕到市委辦,吵著要見方東,並且對值班員嚷道:“我是方東的同學,我叫劉秉生,叫他來見我。”值班員趕緊到方東辦公室,通報了來人的姓名,方東這才記起是小學的同學,忙叫值班員請上來。方東乍一見他,老得不成樣子,皮膚被太陽曬得黑裏透紅,臉上也爬滿了皺紋。方東一問才得知,農村種糧不值錢,劉秉生就和兒子跑到海川市擺水果攤謀生,但這點小生意也不好做,成天被城管隊員趕來趕去,為了養家糊口,不得已天天和城管玩起了貓抓老鼠。今天上午全市機關幹部衛生大掃除,城管大隊又來趕街,劉秉生跑得不夠快,一推板的蘋果被城管隊員姚明珠搶了,劉秉生的兒子劉良硬是不放手,被姚明珠給摔了兩巴掌,臉都腫了。劉秉生報了110,姚明珠和劉良都被帶到派出所做筆錄,蘋果又被後來趕來的城管隊員沒收了。劉秉生瞧這架勢不對,隻好硬著頭皮來找方東。見了方東,劉秉生有些難為情地搓著雙手,對方東說:“我在街上幹這種活,要不是萬不得已,哪敢認你這個當大官的同學啊,怕給您丟麵子啊。”

姚明珠是已故建設局局長薛傑的表弟,姚明珠一被叫到鵬翔街道派出所,市公安局局長雷放弟就接到了薛傑的連襟、市委副秘書長陳樂壽的求情電話,雷放弟對陳樂壽印象不是很好,含含糊糊地應付幾句,便沒有了下文。

方東倒了杯茶給劉秉生,又從口袋裏摸出600元塞到劉秉生手裏,說道:“這麼些年了,也沒顧得上看看老同學,難為你還記得我。至於你說的事情,叫城管大隊賠你蘋果是不可能了,你也辛苦,這些錢就當作我看望你的。”然後給派出所所長陳勇打了電話,說:“劉良和姚明珠的事,調解調解就算了,叫城管大隊弄幾個錢安撫一下劉良,放了就好了。”

陳勇說:“我也是這個意思,待筆錄做完就放人。”劉秉生推辭不過,拿了600元錢心裏十分不安地離開方東辦公室。方東看著劉秉生遠去的背景,歎道:“農民進城也難啊,城市化不是件簡單的事。”

劉秉生走後不久,詹誌書快步走進方東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方主任啊,下午真奇怪,我組織幹部到街上打掃衛生回來後,在辦公室才坐一會兒,就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要求我在市委領導班子民主測評時投他們的票……”

方東起身拉了一張椅子放到對麵,又給詹誌書泡了杯茶,笑著說:“老詹,慢慢說,都是誰?能不能透露啊!”

詹誌書轉了一下頭朝門口瞧了瞧,又站起來去關了門,然後坐下來,小聲說道:“陳學美、謝才來、林坤、謝海波。也奇怪,連說話語氣和內容都差不多。好像都十分公道正直似的,費了很多口舌,說要幫助投劉揚帆、鄭玉類、任南行的票,然後又說自己的事。”

方東想了會兒,不得不暗暗佩服這些人的謀略。推劉揚帆,鄭玉類才有機會,如果劉揚帆走不了,那全盤棋就走不活了。即使被劉揚帆知道了拉票的事也不怕,畢竟大家也投了他的票,並沒有對不起他。

方東關切地問:“你的車買了吧?”

詹誌書回答道:“已在回海川的路上了。”

方東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詹誌書又叮囑了一句:“方主任,這件事你知道就好,可千萬別對外說啊,這些人我得罪不起。唉,好人難做啊。幹幾年就退休了,我也不想惹麻煩。可是不說又覺得對您不公平。”

方東點點頭:“放心吧,謝謝你。”

詹誌書看沒有什麼可說了,就站起來快步走出去。

方東抿了一口茶,自言自語道,前幾年風氣還好些,這幾年風氣變得太快了。現在通信發達了,與人的聯絡真方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有的人就活動開了。

方東想這件事起碼應該給劉揚帆通一聲氣,辦公室主任,是書記的眼睛和耳朵,不說不妥。剛走兩步,郝新手裏拿了一個小塑料包急匆匆地走進來,說道:“方主任,治腰疼的特效藥寄來了,這次多買了些,鄭見速度還挺快的!”

方東嗯了一聲,關了門,然後拉起衣服,叫郝新剝了一貼,貼在腰部,腰部馬上發了熱。方東說道:“這藥藥性真強。”不覺又想起那次鄭見來看自己並給自己貼藥膏的情景,心想:也不知道鄭見最近怎麼樣了,跟任南行在一起總是不那麼讓人放心呀!方東走上樓梯,碰到周見。周見手指劉揚帆辦公室,輕聲說道:“盧和副書記在裏麵,”又輕手輕腳進了劉揚帆辦公室。一會兒,周見出來說:“劉書記叫您進去。”

方東進了門,看兩人正在聊,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盧和歪過頭來笑道:“有重要情況吧?”

方東以詢問的眼光望了劉揚帆一眼,劉揚帆笑道:“說吧,當著盧副書記麵說。”

方東遂把詹誌書報告的情況向兩位領導作了彙報。

盧和笑道:“與我掌握的情況差不多。”

劉揚帆有些沉重地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有的人巴不得我早點離開海川,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自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盧和深有感觸地說:“誰要是碰了黨紀國法那也是自找麻煩,我們再觀察觀察吧!”

陳樂壽在任南行辦公室彙報這些天來給各方麵打招呼的情況,任南行滿意地點點頭說:“按照這種勢頭,鄭市長和我的票數應不成問題,關鍵還在上頭。我的事還有些懸,劉揚帆對我似乎不夠真心,我自己也覺得對他不夠貼心。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也不知是性格的原因,還是風格的原因。倒是方東這小子挺討劉揚帆的歡心,難怪要把他從縣長的位置調到市裏當市委辦主任。他沒來之前劉揚帆對我還是不錯的,我一直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背後搞鬼了,可看來看去似乎又不大像,不知道是不是這小子城府太深了。偏偏這一段時間又是關鍵時期……唉,總之,這小子似乎是我的克星,真想馬上除了這個家夥,可時機又不對,為難啊。所以我的事關鍵還在上麵。”想了想,又煩躁起來,“真他媽的,最近似乎很不順利。海平縣陸陸續續有信件往上捅,幸虧陳同在上麵協調,人家看他是常委隻好給些麵子。樂壽啊,你跟我時間也不短了,我今天想給你說說心裏話。要不,這些話還真的無處可說,我也有自己的苦處。另外,樂壽啊,方東那邊你也得處理好關係,我推你,他若是反對也難辦呐。”

陳樂壽心裏熱騰騰的,很虔誠地表示:“我的事沒關係,我這一段工作會努力做好,您放心吧!”又想說些什麼,可又記不起來,拍拍腦袋,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雷放弟這個鳥人也真狂,下午因為街道環境衛生的事,薛傑的表弟和一個擺攤的打架,被派出所抓了,打電話給他理都不理,狗眼看人低啊。說白了,就是我地位不夠嘛。可方東給派出所所長一打電話,立即就放人,真他媽的窩囊……”

任南行安撫道:“再忍耐一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

陳樂壽回到辦公室,仔細分析任南行的話,覺得他的話倒是說得知心真心,但按他那麼一說,確實也挺懸的,懸就懸在還有人告他的狀,同時劉揚帆支持的概率有多大,上麵的關係他理順了沒有,這一層任南行是不會告訴自己了。但下午的講話起碼透露給自己一個信息,那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方東這邊的關係也要理好,任南行也是這麼吩咐的,總不會怪我無情無意吧。聽說方東這些天腰疼的毛病又犯了,這可是處理好方東關係的一個大好機遇啊!陳樂壽哈哈大笑了起來,馬上打電話給老婆劉小健,叫她下班前到街上買些西洋參和參茸。劉小健問買來送給誰,陳樂壽罵道在電話上羅嗦這麼多話幹嘛,便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才忽然想起,先前想告訴任南行曾經看見鄭見似乎去過方東家,沒想到把這茬給忘了彙報。頓時懊惱不已。

陳樂壽下班回到家,劉小健的臉象霜打蔫的一樣,陳樂壽陪著笑臉說:“你不是成天要我理好方東的關係嗎?叫你買東西,就是想送給方東的。方東腰疼,正好給我提供了搞好關係的機會。”

劉小健的臉這才鋪上了光彩,說:“嗬,看不出你還長進了。那好,吃完飯後,我跟你一起去,這不更穩妥了?”陳樂壽哈哈笑道:“知我者,阿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