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見一隻手掩著嘴笑,一隻手指著任南行的褲襠。任南行一低頭,才發現是自己襠部的拉鏈沒有拉上,門戶洞開。鄭見又指了指任南行的頭。任南行一摸,才知道頭發被弄濕後,順著兩邊張開,“地中海”又現了出來。
任南行這才哈哈笑罵道:“這個陳樂壽管的什麼後勤工作。”
鄭見聽罷掩住嘴,手扶在走廊的欄杆上前俯後仰地笑著,但又不敢笑出聲來。任南行一閃回到自己辦公室,馬上打電話叫陳樂壽上來。
陳樂壽到時,任南行已整理了頭臉,恢複了平靜,指著陳樂壽罵道:“你怎麼回事,劉書記經常用的那個衛生間,屋頂也漏了,你都不知道,如果水淋到劉書記身上,你還想提拔,做你的美夢去吧。”
陳樂壽辯解道:“我雖是管後勤的,但三樓也少來,那個衛生間都是你們領導用的,我也很少去,所以沒發現……”
任南行打斷陳樂壽的話:“還辯什麼,還不去修,啊?”
陳樂壽這才悻悻然退了出去,去了趟衛生間,一滴水正滴在額頭上,陳樂壽迅速地朝額上拍去,心想是不是樓上的尿水,意識到額頭被拍疼的時候,才想起樓上是頂層,漏的是水不是尿,便罵道:“這衛生間的風水也太差了。盡是作弄人,得好好改一改、修一修。”
李好回到報社,給方東寫了條短信:您看任南行多討厭,好好的心情竟被破壞了。
方東回了條短信:曠達些,曠達些!不過,你似乎對他很反感,究竟是為什麼?
李好回答道:其實也沒什麼,隻是當時在他家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也許有一天會告訴你,隻是換一種方式而已。說著,翻了翻手上的書稿。
劉一蕉剛好湊到方東辦公室,方東道:“唷,怎麼一想到你,你就來了,正好有任務。”便把劉揚帆要求起草建設海洋強市的意見的任務交給劉一蕉。劉一蕉笑道:“沒停沒歇啊。本來劉書記去考察,我們正好放鬆一下,沒想到,他怕我們閑出病來,又給我們交代任務了。”
“領導交代你們任務那是好事啊。不交代任務,不聞不問,那你也就差不多了。”方東淺淺地笑道。
第二天,《海川日報》頭版重磅推出了《峰僑社區辦公地點引糾紛》,並配發了一篇題為《誠信是金》的短評,立馬掀起了軒然大波,一些讀者紛紛打電話到報社譴責開發商的行為。周科模親自到報社,低眉順眼地向報社作說明,希望報社能夠高抬貴手,挽回不利影響。鄭玉類看到報紙後,直接給報社副主編姚希掛電話,問是怎麼回事。姚希回答,這是劉揚帆書記批示要登的。鄭玉類沉思了一陣沒有吭聲。上午下班前,李好打電話給方東,告訴了他文章見報後發生的一些情況,並告訴他,周科模已向報社表示,辦公地點不管產權證是何人的,都歸峰僑社區使用。方東暗忖:“劉書記這一著棋下得妙啊,媒體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啊!”
劉揚帆去青島之前還交代方東,有時間去自己掛鉤的清城縣看一看,了解一下縣裏的情況,一些重點工作也督促督促。下午方東就帶著郝新驅車到了清城縣。
清城縣楮運鄉芹梅村是劉揚帆的掛點幫扶村。鄉村兩級幹部多次向市委辦報告,芹梅村利用劉書記支持的十萬元錢,大力發展板栗種植,規模已達八百畝,成為了該村經濟的新增長點,農民年人均收入僅板栗一項便增收五百元。因此,第二天上午方東便向謝海波提出要到芹梅村看看板粟種植情況。謝海波安排縣委辦主任和楮運鄉黨委書記繆平陪方東去走一走。在前往楮運鄉的路上,繆平一直對方東說,芹梅村的路很難走,怕方主任這麼大的領導走不習慣。方東說無妨無妨,本人也是農村出來,好多年沒有走山路了,借此機會,也好憶苦思甜啊。
繆平心裏暗暗叫苦,卻又不敢表露出來,想轉了話題,可方東卻一個勁地詢問板栗的生長情況、價格行情,隻得陪著笑臉,說行情見漲形勢一片大好。到了鄉裏,繆平極力遊說方東在鄉政府多休息一會兒,喝喝茶,聽聽鄉兩委工作情況彙報,視察一下鄉農貿市場建設,吃完午飯再去。方東對這些都絲毫不感興趣,才坐下喝了口茶,便催著繆平去芹梅村。芹梅村離鄉所在地八公裏,路本坎坷彎曲,繆平所坐的鄉政府引路車在前頭又故意磨磨蹭蹭,停停走走,花了將近兩個小時。好不容易到了村裏,方東立在村頭,環顧四周,卻沒見到一棵板栗,不解地問繆平:“八百畝板栗呢?在哪?”繆平拿著一把扇子,朝方東扇著,笑著說:“主任呐,這天氣太熱了,讓您到這裏受罪,真過意不去啊。板栗基地離這還遠著呢,車上不去了,得走路。您看這大熱天的……”
方東擦了一把汗,望望懸在天空中散發著毒辣陽光的太陽,決絕地說:“都到這裏了,無論如何都要看一眼,不然沒辦法向劉書記交差啊。劉書記可惦記著這芹梅村呢。繆書記,你去老鄉家裏借幾個草帽鬥笠來,我們上山。”繆平隻得讓村幹部回家拿了草帽和鬥笠,帶了一些水和幹糧陪著方東上山了。
走了一山又一山,翻了一嶺又一嶺,眾人的衣服都濕透了。方東大口喘著粗氣,問:“繆書記,怎麼還沒到啊?”繆平忙說:“快了,快了,就快到了,翻過那個山頭就到了。”同行的縣委辦主任是個胖子,累得癱倒在路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繆平說:“你小子……你小子是不是……不是玩我們的吧?”繆平涎著臉說:“借我兩個膽我都不敢啊。這芹梅村的自然條件太差了。你看這一路上的山能種東西嗎?都是光長石頭不長草的啊。那邊山頭,呐,你看那邊山頭,有樹了不是?”胖主任勉強立起了身子,手搭涼棚,伸長了脖子朝遠方望去,背陽的山坡黑乎乎的,也不知道上麵長的是什麼,嘟囔了一句:“有個鳥樹!”又坐到路邊的石頭上,不想石頭被太陽曬得滾燙了,將他屁股燙得生疼,如同烙到了燒紅的鐵鍋上,跳將了起來。
方東拿草帽扇了扇,招呼大家往前走。終於翻過了那個山頭,方東卻傻了眼:哪來的八百畝板栗?毒辣的太陽底下,裸露的石頭發出刺眼的光芒,大者如屋,小者如球,石壁下是長著一些綠色植物,可那隻是野生的灌木,別說板栗,就連板栗的影子也沒有。方東逼視著繆平,一句話也沒說,但雙目中仿佛噴射出烈火,滾圓的汗珠一粒一粒從他臉上滑下,順著脖子流進了身上。繆平哭喪著臉,一動不動立在當地。胖主任衝上前去,推了他一把:“你他媽的,這麼熱的天還把我們騙到這山上來?騙人真騙到家了,你缺大德了你!沒有就是沒有,說什麼假話?”
繆平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方東,見方東還是虎著臉,立即又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鄉下農民大多外出打工,責任田很多都拋荒了,誰還開荒種板粟啊?群眾不好發動,鄉裏工資又發不出,隻好把這筆錢挪用了。”
方東歎了一口氣:“這是劉書記的掛點村,劉書記不放心,外出了還叫我來看看,一個市委書記把一個村都掛在心上,你們這樣幹對得起他嗎?”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幾個人的手臂都被曬得通紅。沒有一絲風,地上的熱氣又蒸騰起來,山上仿佛一個蒸籠,讓人喘不過氣來。胖主任勸道:“還是先回吧,日頭那麼毒辣,不要中暑了。”又瞪了一眼繆平,罵了句娘。
方東看了看大家的手臂,皺了皺眉頭,說:“下山吧!”又是走山路又是坐車,待回到縣城,城區已是燈火通明。謝海波、吳迪事先已得到縣委辦胖主任的報告,也都覺得楮運鄉幹的事太荒唐,也不知道繆平這書記是怎麼當的,一錯再錯。這事如果被方東彙報上去,劉揚帆會如何看待清城縣?為今之計,隻能把接待工作做好,堵住方東的嘴了。晚宴上,兩人不住地向方東賠禮道歉,自責工作沒做好,一再敬酒“謝罪”。方東被折騰一天,又喝了些酒,頓覺疲勞,晚飯後謝絕了謝海波的唱歌邀請,回到房間休息,謝海波卻跟到房間裏,想打探今年換屆的消息。方東笑笑說:“謝書記啊,不要看我當市委辦主任,其實很多事,外麵傳得沸沸揚揚,我反而不知道。很多消息等到我們知道時都是舊聞而不是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