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第三輯生命如屋(4)(3 / 3)

一家人站在河岸,看著紅紗巾在水麵上越飄越遠。父親開口對母親說:“春了,誰還不美美啊?你就當給陡河捐了一條紗巾吧——你戴,她戴,誰戴不是戴?”兒子卻說:“不行不行!你得賠我媽媽一條紗巾!”母親笑笑對兒子說:“媽媽把紗巾送給了陡河,就相當於送給你小姨了,媽媽挺樂意的!”

後來,父親、母親先後去濰坊出差,都曾買回來過大大小小的風箏。休息天,也曾邀兒子去放風箏。但兒子卻每天埋頭忙於緊張的課業,無心去放風箏了。那些沙燕啊、雄鷹啊、蜻蜓啊便一律被掛在兒子房間雪白的壁上,做著摘雲的夢。

如今,兒子又要去放風箏,卻是和一個叫嫣的女孩一道去了。

縱然母親很懷念和家人共同擁有的放擅長“吃草”的“八卦”的美妙時刻,很懷念一家三口人站在河岸上說為陡河捐一條紅紗巾的難忘時光,但她已然明白,光陰已把孩子帶大,昨天那個任性地要求她放下手頭的活計陪他去麥田放風箏的男孩兒一去不複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初涉愛河的男士,一個會牽著他的女友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哼唱“一千年以後”的知心戀人。風箏攜著風,飛過母親的心空。她要衷心祝福一隻被風鍾情的風箏,願風箏牽引著地上的兩個孩子,平安幸福,直到永遠……

16.姐姐

這是一個高中女生寫的作文——奶奶八十歲那年,身體狀況越發差了。爸爸、媽媽從勞務市場請來了一個小保姆。一進門,奶奶就樂了,說:“這下好了,我又多了個孫女。”

爸爸趕忙讓小保姆招呼“奶奶”。小保姆柔聲地叫了,奶奶高聲地應了。

第二天傍晚,趁著小保姆扶奶奶出去遛彎,爸爸鄭重地把我和媽媽叫到他的書房,說:“現在,咱們成了五口之家了——既然老太太讓人家小保姆叫了奶奶,那咱就得真對人家像對親人那麼親。丫頭啊,以後說話可要注意著點兒了!比如說,當你老爸我理發回來,你不能再張嘴說‘難看死了,簡直就是一農民’。現在,‘農民’進門了,並且,成了你姐姐,所以,你說話應該照顧到姐姐的尊嚴。還有,你每天臨上學的時候,要在跟奶奶、爸爸、媽媽說過再見之後跟姐姐說再見,不能像今天早上那樣,在跟我們仨打完招呼之後跟你的貓咪說‘拜拜’。記住了吧?另外,老婆啊,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別總是炫耀你買一件連衣裙就花掉了幾千元,那丫頭家在貧困山區,聽你這樣說心裏會不好受的。還有你的化妝品,你要是不想讓那丫頭用呢,就把它放在不方便她使用的地方,如果你放在梳妝台上,就等於樂意和那丫頭共用。我希望咱們都像待老太太的親孫女那樣待那丫頭,讓她在家裏感到舒心、開心。”

我們按照爸爸說的做了。

姐姐的臉上天天都帶著滿足的笑。

要過年了。奶奶讓姐姐到商店買些過年用的東西,又特意囑咐她買四個裝壓歲錢的紅包。爸爸趕忙追上去,用手比畫著對姐姐說:“聽清楚了嗎?是十個紅包,可不是四個。”姐姐吐了一下舌頭,繼而笑著使勁兒點了點頭。

我不解地問爸爸:“奶奶分明說是買四個,你為什麼讓姐姐買十個呢?”奶奶聽到了我的話,大聲責問爸爸道:“什麼?買十個?買那麼多做什麼!四個就足夠了!一個孫女,三個外孫。”爸爸跟奶奶說:“您看您,說錯了不是?您怎麼會隻有一個孫女呢?您不是有兩個孫女嗎?出去給您買紅包的孫女咋就忘了算上了?人家一口一個‘奶奶’地叫著,幹活兒又那麼賣力氣,有了好事兒您可不該忘了人家啊!”奶奶說:“好吧好吧,是倆孫女!可那也用不著買十個紅包啊!”爸爸說:“我要是跟那丫頭說‘是五個不是四個’,她一定覺得奶奶本沒想到有她的份兒,是這個叔叔後來硬給加上去的,她接受起那紅包來該多不自在啊!我要是把‘四’改成‘十’呢,那剛好是她鄉音中容易混淆的發音,她會誤以為是自己剛才沒有聽清楚,到時候,她接受起那紅包來不就自然多了嘛。——那富餘出來的五個紅包也糟踐不了,明年啊,一定都能派上用場!”

姐姐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紅包時,流下了眼淚。

轉眼四年過去了,別人家的保姆換了又換,我家的保姆卻始終是這個姐姐……

17.生命中的麻雀

參加一個筆會,有幸和一位來自廣州的漂亮女子同住一室。

她寫詩。十年前,她在那家著名的詩歌雜誌參加“青春詩會”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她了。“最後一片雪花落,點燃白色的火”,這是她筆下的句子,那麼冷凝,又那麼熾烈,引發人無盡的聯想。廝守三日,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契友。

還有一晚就要分手了,我們互留詳細的聯絡方式。她給我寫了她的兩個電子郵箱。我發現兩個郵箱中都有“Sparrow”字樣,便笑問她:“是‘麻雀’吧?怎麼對這小東西這麼情有獨鍾啊?你不會用它做你的筆名吧?”她笑了,說:“你還真是猜對了!我真的用它做過筆名。知道嗎?麻雀是我的吉祥鳥。我覺得自己的前世或許就是一隻麻雀呢!”我叫起來:“不!如果你的前世是一隻鳥,那你一定是美麗的天鵝!”她輕輕地搖頭,望著我,幽幽地說:“想聽聽我和麻雀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