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28日。
誌願隊伍的車到達南山灣時已是深夜。
他們駐紮的地方在南山灣的一個村寨口附近，以馬路為分界，右邊近河岸，左邊則地勢平緩，位置空曠。
按照以往的任務分工，第一小組負責把救援物資分發給當地災民，另一個小組則負責搭建臨時板房。
同組的兩個女生陸陸續續從車後備箱裏搬出糧食和礦泉水。
舒妤望了一眼馬路對麵席地而坐的災民，大多人臉上、身上都有程度不一的擦傷。
骨折、出血、擠壓傷是地震中常見的傷害，她打算順便把醫療物資也搬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剛起身準備動作，兩名男隊員便一前一後地從她旁邊錯身而過，徑直跑向了馬路對麵。
舒妤看到，他們停在隊長麵前說了些什麼，神色很著急的樣子。因為離得不遠，她隱隱約約能聽到幾個字眼，但聽得並不清晰。
好像在說什麼有小孩在哭？
隊長是個板正的壯漢，粗嗓門一吼，方圓幾裏都能聽到回音。
那一句“那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人帶過來啊！”異常清晰地傳到了舒妤耳朵裏。
而此時，男隊員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沒辦法帶啊隊長，她都不讓人靠近的，我倆還沒走幾步就朝著我倆扔石頭子，你越靠近，她越往河裏走。”
另一位隊員補充道：“有災民說，這是他們寨子裏的小孩。地震發生的時候，是隔壁家鄰居把她拉出來的……所以除了她以外，全家人都不幸遇難了，估計是心裏受到了打擊，一時半會兒還緩不過來。”
“那也不行，呆在河岸邊多危險。”隊長皺了皺眉說：“現在震情還不穩定，要是再發生一次餘震，河岸坍陷的時候逃都逃不了。”
“……這樣。”隊長心裏有了主意，從箱子裏拿出一瓶礦泉水和兩個麵包，朝兩名隊員努努下巴，說：“你倆過去，把水和麵包扔到她旁邊，看她接不接。”
“啊？”男隊員表情略顯遲疑，“這能行嘛？”
另一名隊員也摸不著頭腦，正愁著，結果撞上舒妤看向這邊的目光，他頓生出一個主意：“我知道了！隊長，讓舒妤過去試試吧，她說話和和氣氣的，準能咾小孩高興。”
……
兩名隊員把舒妤領到河岸邊時，用手指了一下某個方向：“喏，就在那石頭上蹲著呢，小小一個，哭了好一會兒了。”
舒妤點了點頭，然後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裏，順著他們指的方向走過去。
小女孩小聲抽泣著，察覺到她的靠近，一臉警惕。
“小朋友？”舒妤唇邊浮現出一抹微笑，聲音輕輕的，十足十的哄人腔調：“姐姐送你一個好東西，你先過來好不好？”
小女孩停止了哭聲，目光好奇地看向她。
舒妤將藏於背後的東西亮了出來。
她手上拿著的是用狗尾巴草編成的三個手拉手的小人。
中間的小人明顯比旁邊的要短小一截。
看樣子，應該是一家三口。
“過來呀，我把這個送給你。”舒妤笑著朝她擺擺手。
小女孩果真站起來朝她走近了。那兩名男隊員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的，一臉“學到了”的表情。
南山灣夜晚的風很大。
到了淩晨一點多，舒妤還在給受傷的災民包紮傷口。小女孩緊跟在她身後一寸不離。
舒妤不忍心讓她跟著自己熬夜，把她帶進救護帳篷裏哄了很久才睡著。
翌日，誌願隊裏的幾名隊員一大早便出去附近巡路，他們帶回了消息說，目前，南山灣的大路出口被積石封堵，車輛無法通過，隻能繞小路先將幾批重傷災民送往醫院。
誌願隊運來的醫療物資有限，停留在這並非長久之計。
中午給災民們發完糧食，大家準備休整一下再出發。
下午兩點零五分，坐在地上係鞋帶的一名隊員突然彈跳而起：“你們有沒有感覺到振動？”
說話間，他腳跟不穩，往右邊晃了一下。
隊長察覺出異樣，一聲令下：“又地震了！趕快疏散人群！”
僅幾秒之間，地震的晃動使得表土鬆垮崩裂，漸漸下沉。
“任何人都不要在原地停留！向左邊轉移，找個安全地方躲避！”
人群四下逃竄，有人於慌亂中喊了一聲：“隊長！小圓還在車上！”
小圓是昨日在河岸邊哭的那個小女孩的小名。
隊長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與他隔著十多米距離的舒妤便先他一步，迅速跑向了馬路對麵車輛停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