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也是後來才知我最大的天劫,便是此情劫。我會把你鎖在這兒,是想為你洗髓,為你積攢功德……待我再次飛升,自可為你褪去禍世罪業,這本是唯一能保全你的方式。”風輕垂眸道:“但我也沒有想到……你會突破萬燭殿的禁錮陣,引來水患,終應驗了禍
世的預言。”
不知為何,風輕明明在說他們的事,柳扶微卻控製不住地走了神,想到自己和司照。
難道救世主和禍世主之間的宿命,注定要走到這種地步?
“飛花,我們曾經都堅定地相信我們能夠逆天改命,我們為此做過無數努力,但終究逃不過天意。如今不同了……如今我已不再是天書之主,你我已非敵對,這一次,隻要我能夠重返人間,你的厄命也將就此了結。”
他說到此處,握住她的手,她一把揮開,卻推不開。
她發現,麵對風輕,身體好像就有點不聽使喚。
他看出了她的抗拒:“飛花,你信我。”
“不信你又如何?是打算再讓我上一次鑒心台,割一次心頭血,還是假借左鈺的身份麵孔,繼續想方設法在我和皇太孫之間生出更多的嫌隙?”
風輕深眸凝定,“我並非假借誰的身份,我也並不想令你為難,今夜,你原本不該闖入結界的……”他頓了一下,“罷了。從始至終,我隻是不想你重蹈覆撤,隻要你不選他,所有的事就會回歸正軌。”
這個“他”,指的是殿下?
柳扶微瞬間會意——是賭局。
四年前的洛陽案風輕就有複活之意,是殿下以如鴻劍主的身份向墮神提出賭局。也就是說,無論風輕想做什麼,贏局都是先決條件。而他說的“隻要你不選他,所有的事就會回歸正軌”就可以理解為:隻要我選擇殿下,殿下就可以贏得賭局。
但如果隻是阻止成婚,他有什麼必要非得這種時候帶她來到萬燭殿呢?
如果隻是為了阻止她和殿下成婚,風輕大可先將她弄暈,等到婚期過去再喚醒她不就一舉兩得麼?
還是說,這場賭局的關鍵,並不在於成婚的形式,而是其他什麼?
柳扶微感覺自己好像觸到了真相,心頭一陣亂跳,想離開這裏,卻也知道單憑自己三腳貓的功夫是對付不了風輕的。
可飛花不知怎麼的,好像死活不肯出來麵對風輕。
柳扶微咬咬牙,心道:她不肯出來,也許隻能逼她一把了。
思路開始清晰的時候,身上的力氣也開始恢複,柳扶微慢慢起身,二話不說繞過風輕,徑自朝往長廊方向而去,但尚未走出幾步,兩麵池淵驟起飛瀑,生生攔住了她的前路。
柳扶微強自鎮定道:“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想讓我為難,現在堵我去路,這難道不是為難麼?”
“如果你現在是想要回到司圖南的身邊,你會後悔的。”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後悔。”
風輕:“看來,我方才所言,你還沒有聽懂……”
“誰說我不懂?”柳扶微深吸一口氣,“我乃禍世命格,唯一的生機,便是點燃這些燈助你重返人間,等著你分一半神格給我。如若不然,不是會被脈望吞噬,就是會被當世救世主所滅。”
她言簡意賅總結了上述的對話,“大致上,是這個意思吧?”
“
你不信?”
“至少,點燃神燈可以助你複活,我是信的。”柳扶微轉過身,道:“但我,不願意。”
風輕原本微笑的嘴角慢慢變平。
“你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溫言細語,循循善誘,不就是想要讓我知難而退,好讓殿下輸了第三局麼?”柳扶微道:“我、偏、不。”
風輕終於變了臉色:“你知道我和他的賭局?”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這第三局,賭的是……我對殿下的真心,是麼?”
柳扶微主動往前走出一步,一字一頓道:“風輕,我想這一局輸的人,是你。”
兩側水流轟然撕裂,水花四濺。
風輕的臉部輪廓蒙上了一層血紅的陰霾:“飛花,你當真以為你對司圖南算是真心麼?”
“難道你奪他情根是因為對他有真心?還是說,你入宮為妃是因為你有真情?”他嗤笑一聲,“不過是走投無路,才擇良木而棲。”
柳扶微道:“當然不……”
“你若是心甘情願,又怎會逼得他不惜要強娶你、監視你、甚至囚禁你呢?”
“……”柳扶微莫名覺得,論詭辯,飛花和風輕真是不相上下。
她不想落入他話術:“之前種種都說你在背後搞的鬼,你設下禁製不讓人言……”
“真的是我麼?”風輕踱上前,帶著步步緊逼的壓迫感,“我重返人間不久,此前,你沒有與他坦誠的機會?你敢說,你同皇太孫在一起,沒有算計,沒有權衡利弊,沒有過懦弱和逃離的心思,滿腔熱忱與真心?”
她臉上一燒,喉嚨澀得說不出話。
“飛花,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對這世間萬物充滿好奇,總有一探究竟之心,也常常會為此對一些人、一些事心生好感。但這些所謂好感從來短暫,一旦這人再無利用價值之時,你就會棄之如敝屐,不會有一絲眷戀……難道你認為,這,也算是真心?”
柳扶微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人……總會變。也許,我對風輕神尊的喜歡是很短暫,但對殿下,就是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