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從不談這個。
倒不是羞赧。事實上恰好相反,如果簡單的音節拚接出的詞語能交換到伏黑甚爾所需要的報酬,錢、住所、食物、方便……那無論多少次他都能毫無芥蒂地說出口。
但家入硝子向來慷慨,什麼都能給,豁得出去,實在是一位再合適不過的雇主。
所以這個時候甚爾才想起來,他們之間是不談這個的。
這個想法也隻在伏黑甚爾的腦海裏停了五秒不到,或許更短。創口將他們相連,血液交融在一起,呼吸也交融在一起,“稍微有點瘋過頭了。”
甚爾還是把人敲暈了。
甚爾稍微側過手掌,僅靠肉與刀具間的摩擦力將末端已經釘進牆上的手術刀從牆麵拉了出去,創口變大也不在意,將凶器拔出手掌,隨手扔在一邊。
再次抬頭的時候,不知何時,甚爾的麵前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的男人。陰沉、濡濕、毫無生氣的軀體,視線也藏匿在無光的眉骨陰影中,甚爾能察覺到他在打量著自己,用一種收集死亡的目光。
男人所站的地麵與空間,平麵與立體之間出現了暗金色的波動——蒼崎橙子所說的魔術師蜘蛛絲吧,三重結界的具現化,豎條組成圓的金色線條會掠奪觸碰到的所有生物的動力。
名為荒耶宗蓮的魔術師抬起了左手,鬆弛的掌心突然緊握,像是想要捏碎什麼:“——肅。”
魔術原本是會其作用的,術式會跟隨使用者的目標,將伏黑甚爾所在地方的空間都捏碎。
但肉眼根本無法識別的術式沒能命中活物,甚至連甚爾的衣角都沒能沾到。他的移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即使還抱著一個家入硝子也一樣。
但其實是無處可逃的,整棟樓都是荒耶的工坊,或者說他就是這棟樓本身。
一擊未中,黑色的魔術師停了下來,定定地看向甚爾。
被審視的男人眼皮也沒抬,正琢磨著自己是把人扛著還是背著走。
抱著不太現實,有點影響行動。
手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身體雖然持續被頓感壓製,甚爾虛握手掌,觸覺有些失靈,但也還沒到無法動彈的地步。
餘光瞥到手腕的表,時間還剩下……
兩個小時不到?
伏黑甚爾確定了一下,發現事實的確如此,在他完全沒意識到的時候,時間在飛快地流逝!
銳利的眼神刺向黑色魔術師,對方的麵容依舊被陰影籠罩,平靜如死潭,左手維持在與肩同高,擺著攻擊者的架勢卻並沒有連續展開攻擊。
時間什麼時候突變的……黑色魔術師出現的時候嗎?他剛才的攻擊毀壞的是什麼,除了空間之外還包括更高緯的東西?
氣氛凝滯了。
“你發現了啊。”荒耶宗蓮開口,“因為家入硝子的關係,魔術中稍微也帶上了一點時間的屬性,不過沒能控製好,原本是打算直接把你的時間全部肅正掉,不過沒關係,下一次不會再出現偏差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魔術師再次發動了攻擊。
張開手再度握緊的時間是非常短暫的,即使需要注入魔力需要一定的緩衝,但對於稍微碰到就會被“割斷”時間的甚爾來說,這無疑是十分嚴重的限製。
強勁的□□可以扛住傷口,但時間快進造成的老化不可避免。
“——肅!”
橫在甚爾身前的咒具崩碎,他腳弓觸底,以十分刁鑽的角度側過半身,同時從肩上的咒靈嘴裏取出千裏鎖,鎖鏈尖端直指魔術師。
空氣被劃斷發出嘶嘶的聲響,但鎖鏈在離黑色魔術師三四米處完全停了下來,無法再刺進哪怕一厘米。
但甚爾也不需要依靠鎖鏈,他隻是在試探距離。
蒼崎說,沒有什麼結界是百分百牢固的,小川大廈外的結界能被五條悟的術式轟開,那自然這裏也是一樣——
長刀從咒靈嘴裏取出,甚爾把硝子放在角落,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大臂,在魔術師展開下一輪攻擊前消失在原地。
被限製後的速度依舊快得驚人,肉眼無法捕捉的身影帶起一陣風,他壓低腰,刀橫在身前,右手淩起,調用渾身的力氣斬向魔術師身周。
空氣中突兀出現了光的反射,那是不可見物質破碎的證明,但這還不夠徹底。
他可以更快,更狠,用更純粹的壓力去破壞。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魔術師重複著,在頓了一下之後接著說,“是蒼崎告訴你關於我的事吧,包括如何戰鬥,如何救出家入。”
“漏了一個,”甚爾的長刀已經砍了下去,雖然感受不到肉塊的阻塞感,但刀已沒入對方身體無誤,“還有如何殺死你。”
“「殺死」是完全不可能的。”魔術師十分冷靜地說,“我曾被「殺死」過一次,但那是直死魔眼的擁有者。而你隻是一個純粹的人類。”
“嘖,這話說得像是在誇人。”甚爾拔.出長刀,瞬身到男人身後,手肘後收,這次刀尖瞄準的是魔術師心髒的位置。
——刺出!
血往外狂飆。
髒器的損傷仿佛沒能給魔術師帶來什麼困擾,荒耶宗蓮嘴角溢出血,他呼吸都沒怎麼變,依舊抬起左手。
一種不好的預感騰起,甚爾將刀扭了90度,讓創麵撕得更大。
他在魔術師的身後,那魔術師的魔術是對著誰的?
“你不會對家入硝子下手,你需要他。”甚爾很冷靜地說。
魔術師不為所動:“是嗎。”
不用在意,他不會真的動手。
魔術師需要家入硝子,這是這一切發生的根源。
不要管,直接按照你原先打算的做。
……
是骨骼連著肌肉被碾碎的聲音,還有微不可查的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