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爾簡單粗暴的說法讓家入硝子完全沒話可接。
是啊,又給錢又給人的傻子也不多,反正蒼崎橙子絕對不可能算其中一個。
沙耶明顯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男人收緊的虎口讓曾經體驗過的恐懼瞬間回籠,觸須被扯斷的痛苦,主幹被那雙手攥緊後的絕望。
她本來不該害怕的,這隻是一副軀殼,填充的觸手也隻是可以舍棄的一部分,她的核心在箱子裏,在隻有蒼崎橙子才知道的地方——但恐懼還是從某個地方幽幽地鑽出來。
她不甘心。
箱子歸於重力耷拉下來,沙耶放棄了交易,她一動不動像是真正的人偶,隻有眼睛還保留著「偽裝成人類」的暗示,輕飄飄地一眨一眨。
“負一樓。”伏黑甚爾突然開口,“它一直看著的偏下的樓層按鈕,沒去過的隻有負一樓。”㊣ωWW.メ伍2⓪メS.С○м҈
沙耶猛地抬起頭。
家入硝子按亮了去負一樓的按鈕,忍著笑說:“作為怪物來講,遇到甚爾這種人還真是不幸啊。”他重點重複了一遍,“非常不幸。”
伏黑甚爾沒給回應,他懶洋洋地盯著電梯下降的提示板,餘光瞥到沙耶慢慢捏緊的拳頭。
世界的怪物一向不是靠種族來劃分的,可惜很多生物都不明白這一點。
負一層似乎是停車場,和上麵可以稱的上富麗堂皇的燈光不同,這裏黑漆漆一片,當電梯合攏之後,就隻能在隱約間聽見若有若無的水聲,和奇怪的類似於蒸氣的聲音。
出電梯前,沙耶最後一次拽住硝子的袖口,她低著頭,看不清人偶的表情,但指節用力得像是要把脆弱的外殼捏出裂縫。
然後她鬆開了,抬起頭,臉上還是偏木訥的死板模樣。
走出電梯後,家入硝子向前走了兩步,突然感到了一陣暈眩。
接著便是很詭異的,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就像他已經在這片黑色的空間中呆了很久,再向前走的話就會是……
“溫度突然升高了。”伏黑甚爾說。
——會是因為水沸騰而驟升的溫度。
那股暈眩加深了,身體也變得沉重起來,沒走兩三步,甚至已經到了需要攥緊甚爾胳膊才能保持平穩的地步。
暗色隱去了硝子變得有些差的臉色,但隻是再向前邁開兩三米的距離,岩漿般赤紅的光線便在黑暗盡頭隱隱出現。
紅色沒能暴露他蒼白的表情,但額角的汗滴畢現。
雖然不明白在這短短幾步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麼,伏黑甚爾還是站在原地等硝子的下一步動作。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硝子喘著提出詢問,過了會兒,甚爾壓著嗓子應道:“水流,灼燒,蒸發。”
不,不止。
家入硝子還聽到了哢哢的齒輪聲,但和之前沙耶重組身體的那股音調不同,更近,更清晰,甚至能清晰地聽見阻礙齒輪運轉的沙粒被強硬碾平的脆響。
腦海中出現一個很清晰,清晰到有點可怖的念頭——
我來過這裏。
就跟樓上混亂無比的時間線一樣,和那個見過無數次的烏鴉先生一樣。
鈴聲響過無數次,他通過電梯在房間中不斷探索。
然後來到負一樓。
我,無數次來過這裏。
站在這個大前提下,那個問題又被提出:為什麼在樓上會那麼順利?
一切都像是沒有阻礙似的,他和甚爾找到了正確的房間,沙耶有了自己身體,沙耶說自己知道關鍵,甚爾看出了關鍵是在負一樓。
有這麼順暢的展開嗎?
在這種詭異的熟悉感襲來的時候,一個有些破格的猜想突兀出現在他腦海。
他走入了一個誤區。
這棟公寓的設計或許會因為他而改動,比如無法使用魔眼,或是用大量的烏鴉來塑造出一個唯一的能正向推進的流程。
所以他開始思索公寓如此複雜設計的意義,以及甚爾之前說的,設計者,也就是那群魔術師的用意。
但如果其實沒有意義呢?
巫條大廈的原先就一定是因為他而建立的嗎?
不是。
是本身就具有一定屬性的大廈,因為他的「觀測」而被改造。
所以如果要站在「出題人」的角度,公寓設計得有多複雜從來不是他要探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