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1 / 2)

走過龍北第一個巷子,她老遠看見白花蛇、風竹、雲芝交頭接耳議論什麼,她繞道過去,還是聽到了那有意撂過來的風言浪語:“了得!當個現行反革命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一準是要挨槍子兒的!”

再往前走了一截,又碰見阮黑娃和陳虎,阮黑娃兩手交叉在胸前不無譏誚地說:“秀梅,這幾晚上怎麼不學習啦?今晚上把團員青年召集起來開會,聽見了沒?”

秀梅小辮一甩嘴一噘,走了。後邊傳來黑娃和陳虎“嘿嘿哈哈”的嘲笑聲。她快步走過小石橋,“黑豹”從老遠飛奔過來向她撒歡,她踢了它一腳。它蹦開去,委屈地不理解地向她搖尾祈首。

樂嗬嗬大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跟前,笑著說:“黑豹,不識眼色!不見小梅子嘴噘得能栓驢嗎?”

秀梅跺著腳說:“大爺,人家都急死了,你還……”憋忍的淚水很不爭氣地掉下來。

“別急!別急!事緩則圓,事緩則變,別怕,我已告訴四海,不能讓魏峰和畢雲吃苦頭。”

“還說呢!早晨我去送飯,魏峰鼻青眼腫,走路一瘸一跛,畢雲更……”秀梅說著,用手帕摁眼睛,哽哽咽咽哭了起來。

“真的嗎?”樂嗬嗬大爺罵罵咧咧說,“這幫壞小子,嘴上沒毛,說話不牢,我這就找狗日的去!”

秀梅回到家裏,一頭紮在爹懷裏,放聲痛哭,淚水決了堤似的湧流。梁主任撫著女兒的頭說:不要哭!再大的事哭彝子能解決問題嗎?冷靜些,我已找過牛書記,事情很複雜,上邊鬥的也很凶,下邊的鬥爭和上邊的鬥爭有聯係,他說他很重視這事,他對魏峰的印象非常好,說可惜了這塊料,一定設法營救他,至於畢雲^哎!”他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秀梅哭得更傷心。

廚房裏傳來秀梅媽的嘮叨聲:“去哩嘛!再張哩嘛!不安分守己的東西,當什麼臭支書爛隊長呀,槍打出頭鳥,娃兒,關了魏峰是殺雞給猴看。當人家不敢抓你,一天四清這個四清那個,你尋的捉蠍子尾巴,還怕蠍子不蟄你!”響過一陣“嗒嗒嗒”的切菜聲,她又接著說,“咱家貧農成分,還怕找不下一個成份好的對象,硬是要跟一個富農的兒子好,這下可好,再給你一頂反革命家屬帽子,看你戴不了兜著走……”

秀梅去找畢饅,畢霞驚詫地說:“秀梅,非常時期,你怎麼還敢到我家來?”秀梅說:怕咋!大不了把我團支書撤了也進學習班。”她見畢霞穿戴整潔問:“你到哪裏去?”

畢霞說:“我想找任書記談談。”

“得了吧你!”秀梅說:“任書記恨死了魏峰,他能給你辦什麼事?”

“不!他是有學問的人,不會不講道理,不會不分青紅皂白,我想,把情況給他解釋清楚,他會諒解的。”

秀梅想了想說:“也好,你經常在公社畫畫兒,或許他會給你麵子。”畢霞來到任君的辦公室,桌子上放著一摞材料,散發著油墨味兒。已禿頂了的刑部長坐在旁邊翻閱材料。

任君介紹說:“這是刑部長,也是宣傳隊的刑隊長,見過吧?”畢霞點頭打招呼。刑部長她不止一次見,隻是從沒說過話。他又對刑部長介紹:“這就是上龍大隊的女畫家畢霞,高六八級學生,也就是咱們研究的那百分之五裏的接受對象,還記得吧?”

“噢!記得!記得!”刑部長頭點的像雞啄米,“家庭富農成分,但本人表現不錯,是吧?你在組織會上不止一次說過。”

“對,正是她,思想進步,工作積極,能與家庭劃清界限。你看咱們公社內內外外牆上畫的領袖像、宣傳畫,那一幅都是她的傑作呀!”他見刑部長瞪大了驚訝的眼睛,進一步強調說:“由此可知她的心與咱們的偉大領袖**和社會主義貼得多麼近,對主席沒有真情實感的人能畫的這麼好嗎?”

刑部長卸掉眼鏡,用手帕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鏡片,又戴上。把畢霞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這畢霞,臉紅得像三月的桃花,身材窈窕,穿著得體,秀發披肩,豐乳,圓臀,長腿,輪廓清晰,線條分明。他看得著了迷,癡愣愣站在那兒,連自己都覺失態,忙不迭聲說:“快坐下!快坐下!”畢霞很覺得不自在,羞怯地說:“任書記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