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明從口袋內掏出那遝卷煙紙說:“我聽來幾句順口溜,”他照著念,“幹部偷得凶,社員磨洋工,越鬥越私,越批越修。”
“哈!說得對極啦!”銀貴說:“生產隊遲早非讓這幫壞蛋偷垮不可。”敢明把寫字的那張紙條撕下扔了,從下邊又撕了一張卷煙。魏峰已洗好牌說:“開始!開始!我和敢明對家,打升級!”敢明嚷嚷:“推光頭,摳尻子連升三級。”
東升邊揭牌邊說:“魏峰,運動來了,咱出幾張大字報把盼人窮的醜事揭揭吧!”
“莫談國事!”魏峰自顧揭牌,順手把一張黑桃二摔下說:“看好!我叫主啦!”
東升乜他一眼說:“怎麼?熊啦!你剛從學校回來時對幹部混幾分工,多分點糧都看不慣,現在掌握的事實越多啦,你倒無動於衷!”
魏峰搖搖頭說:“你忘了樂嗬嗬大爺虱多不癢的話啦,被虱吸血吸慣啦!”
“就是!”銀貴說,“提意見有啥用,你把他弄不倒,他會加倍報複,你把他弄倒便怎麼樣?拉走個駱駝換個驢,還不照樣吸你,而且,餓虱咬得才凶呢!”
魏峰說:也不能一概而論,社會上必定還是好人多,好幹部不也多的是嗎?”
“哼!”銀貴說:“那個幹部上任前都是好人,不是好人大家不選他。牙老生蟲,幹著幹著就不對啦!好人也變壞人了。”
“鬥”敢明一邊出牌一邊說:“牛不抵牛是熊牛,鬥鬥世上才熱鬧。”啞巴從北邊轉悠過來,見這灘牌打得激烈,擠上來看,他看了看敢明的牌,拍拍他的肩膀,豎起四根指頭。
敢明把他推開說:“去去去,機密不可泄露。”
啞巴眼一擠,嘴巴一翹看別的地方去了。他忽然發現被風吹得扇動著的敢明丟掉的紙條兒,拾起來看看,他不識字,見上邊寫著什麼,以為是魏峰丟掉的,於是拾起來夾在魏峰旁邊的“**語錄本”裏。
李嫂和白花蛇坐在魏峰他們不遠的地方。李嫂納鞋底,白花蛇閑著沒事幹,對著李嫂的耳門說這說那,賊眼不時地朝魏峰他們那兒“骨碌骨碌”亂轉,側耳傾聽他們議論什麼?她忽然看見了那本語錄本,用肘碰碰李嫂,示意她把語錄本拿過來,李嫂斜了她一眼說:“你自己去拿嘛!”
她紅著臉嬌嗔地說:“你知道人家和咱不對嘛!”
“不對就別看人家的東西!”
“哎喲!”她靈機一動,“不就是本《**語錄》嗎!你不愛學**著作?我想給你念念**語錄,你的腦瓜子就一下子開竅了,說不定會放個大衛星呢!”
“就那麼靈?”
“沒問題!沒問題!快拿來我給咱念。”說著,奪了李嫂手裏的鞋底,推她去取。
“你呀!鬼子精!”李嫂拗不過她,把魏峰的語錄本拿過來遞給她。“抹光頭!抹光頭!”那邊敢明歡喜若狂地扳著東升的頭叫嚷著。白花蛇把語錄本翻了幾下,就發現了那張紙條兒,像獵狗聞到了腥臭味,她眼盯著上邊的字小聲念了幾遍,頭一點一點,嘴裏“嗯!嗯!”著。
李嫂見白花蛇驚奇的樣子,探過頭問:“讀那一段哩?那麼津津有味!”白花蛇把書拿到李嫂麵前,指著紙條兒神秘地說:“你看!你看!我念給你聽!幹部偷得凶,社員磨洋工,越鬥越私,越批越修,這是什麼話?”
“都是實話唄!”李嫂蠻不在乎地說。“反動話!”白花蛇虎著臉說。
“喲!什麼都成反動話了,那明明是事實嘛,反什麼動啦?”
“你這人真是政治嗅覺不靈,這分明是醜化幹部,醜化群眾,反黨,反社會主義,還說不反動?”
“反動!反動!”李嫂變了臉,把語錄本一奪說,“是反革命你趕快報功領賞去。”說著把語錄本放回原處,踅回來把鞋底往腋下一夾,走開了。走了幾步又回頭說,“找證人可別尋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白花蛇落了個臉兒紅,呼哧呼哧出粗氣,心裏恨氣地罵:“哼!到時候叫你鬼扳嘴,用我使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