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5(1 / 2)

白花蛇問盼人窮廣大哥,你怎麼讓魏峰當會計?尚仁在家多年你怎麼都不提拔他?”

盼人窮小眼一眨一泛說:“你懂個屁,尚仁是什麼料?魏峰是什麼料?人家書記的女兒都看上魏峰了,真的成了,以後再巴結不是遲了!再說,這會計是拴馬樁,還不知道檢住拴不住呢?嘿嘿!”

他那兩聲從鼻腔擠出的冷笑,足以把一個人送到牛王崖裏去。高老師在城關中學當團委書記時,魏峰是班團支部書記,也是他的得意門生之一。他記得,他是“學習毛主席著作紅旗手”,他組織的一次“學雷鋒主題班會”,一下子把全校的學雷鋒樹標兵活動推向了高潮。牛書記托咐把令愛許配魏峰,他打心眼裏高興。但他確沒想到出乎意料。他為魏峰失去一次人生的天賜良機而惋惜,但他又欽佩魏峰忠於愛情,不受世俗和權貴誘惑的品格。他向牛書記轉達了魏峰的問候:感謝牛書記對他的關心和愛護,並通過他轉告延娟同學,他很珍視她對他的純真的愛情,但因已有舊交,實在無法從命。

作為一個長者,牛書記對此事完全能夠理解,兒女情長,姻緣天定,從來就不可牽強附會。但延娟聽此消息卻如五雷擊頂,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求愛遭拒,對於這個一向倔強好勝的姑娘,思德上無論如何也轉不過彎。在運動場上,她以頑強的毅力戰勝了她的四百米跨欄賽的角逐對手;在文化革命的街辯巷論中,她總能把對手駁的體無完膚;她不曾被武鬥嚇倒;她不曾對強權屈服,而今卻敗在一個情敵手裏。她嫉妒,她憤懣,她想歇斯底裏大發作。然而她卻軟癱在床上起不來。

這可難壞了牛書記和他的妻子。後母把好吃好喝端到她的枕邊,她隻是搖頭。牛書記搔首搓頸在屋裏踱來踱去,暴躁得把幾個下屬訓斥得狗血噴頭。

還是延娟十七歲的妹妹韓玲懂得姐姐的心思,她悄悄在她耳邊說:“姐,你親自去一趟嘛,說不準他對你了解得還不夠深刻或者他現在正在彷徨猶豫,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妹妹的勸告又燃起了她心頭的希望之火。對呀!我何不親自出馬,即是事與願違,我也要會會我的情敵,看她到底是西施還是貂蟬。

延娟把心思告訴了父親,牛書記雖心裏不悅,但又不好阻攔,隻叮嚀她要沉著冷靜,不可感情用事。同時又給峰源公社的婦聯主任尤佩珍掛了電話。

延娟並沒有聽父親安排,她騎著自行車進行了一次愛情遠征。山路坎坷,出城就上山,八裏坡上到頂已汁流頰背,她顧不得抹一把汗,飛身上車,風馳電掣般向下滑行,還沒下到坡底,又冷得直打顫,汗濕了的襯衣像冰茬往肌膚上刺。

背陰坡的堅冰殘雪,時不時掀歪了自行車的前輪或滯住了後輪,迫使她不得不下車推行。公路隨峰河蜿蜓而上,一會兒彎向河邊;一會兒爬上山腰;一會兒跨過河灘;一會兒又從青石橋折了回來,曲裏拐彎,好不艱難。

她一忽兒心急如焚,恨不得一下飛到魏峰身邊,把車蹬得飛快;一忽兒又心灰意冷,不想去見他,有幾次她掉轉車頭猶豫起來,在崖畔的青石上坐了很久,思前想後:一個堂堂書記的黃花閨女,賣不出去了?跑到深山溝裏找婆家?”

一陣順溝風迎麵吹來,她又陡然清醒,心裏直罵:“慊夫!窩囊廢!四百米跨欄賽,你被絆了個‘嘴啃地’,怎麼就沒想到停止,回頭,而借著身體向前飛馳的慣性,一躍而起,緊接著旁若無人地衝過一道欄又一道欄,紅線終於被你撞了;武鬥那陣,“工總司”的槍彈雨點般射來,可你還穿梭在塹壕裏,後母無論如何把你拉不回去,那時你為什麼就沒想到害怕,退卻。今天在一個什麼樣了不起的情敵麵前,你倒畏縮不前……”

她一躍而起,重新調轉車頭,車輪在她身下飛速旋轉。她反複考慮著見到他該怎麼說?先怎麼說?後怎麼說?再怎麼說……延娟專找陌生的麵孔投石問路,她終於站在了魏峰家的院牆外,它和這一排排一溜兒順崖排列的農家小院一樣,河石壘的院牆,上邊壓著石板,東南角是一個簡易門樓,尺把寬的兩個斜麵蓋著幾簇新瓦,黑色的對扇門虛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