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有人在薑貴妃下首添了把椅子。
善妃並不急著落座,瞟了一眼明昭儀,然後轉頭看向沈青嬋,輕笑道:“你這丫頭,一直都跪著嗎?難為你為本宮跑這一趟了。”
沈青嬋心下大疑,善妃娘娘這是要救自己?
可是自己分明是自作主張,先斬後奏啊。
看來,秋姨終究是疼自己的。
“皇上,”善妃朝嘉和帝輕輕一笑,“臣妾想著皇上一到春天,濕寒反而更重,便讓這孩子送些生薑過來,晨起服用,去去濕氣。”
“窮成這樣?”嘉和帝似乎已經回神,居然反詰了一句。
她肯定沒這麼好心的。這些年,除非有事相求,她的眼中早沒自己這個皇帝了,不可能還會關心自己。她,定是恨極了自己。
善妃莞爾一笑,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臣妾的鎖暖閣可是宮裏最清貧的地方。唉,隻是臣妾聽說這孩子自作聰明,想出個別出心裁的說法,結果惹得龍顏大怒。孩子,你可是顧著本宮的顏麵?”
沈青嬋垂下頭,一副委屈的模樣:“奴婢,奴婢隻是無意中聽到善妃娘娘記掛皇上龍體,但皇上已經很久沒來鎖暖閣了,所以奴婢自作主張,還請皇上恕罪。”
這話半真半假,卻讓善妃的脊背竄上一股寒冷。
假的是,送賀禮沒有經過她的同意。
真的是,自己前些日子的確說過擔憂龍體的話,隻是不知何時被這孩子聽了去。
疑惑歸疑惑,善妃上前幾步,含笑問道:“皇上,你看這……”
言語之下,維護沈青嬋之意,甚是篤定。
慕端瑾用胳膊肘輕碰慕以簡,慢慢道:“這下,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慕以簡的眼中驀然多了一絲冷色,放心?該把心放哪裏才好?
“都,都起來吧。明昭儀你快下去準備跳舞。”嘉和帝被善妃的笑,弄得有些心猿意馬,居然又推了一下明昭儀。
明昭儀不甘不願的起身,無奈離席,卻瞧見慕瑞熙舉著酒杯向自己示意,似在誇讚。
人一走,嘉和帝忙伸手招呼:“善妃,來,坐到朕的身邊來。”
薑貴妃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隻能恨恨地盯著善妃。安逸了這麼久,難道這女人也想來分一杯寵?
“不用了。臣妾坐這就好。”善妃顯然不接受這樣的隆寵,無視薑貴妃吃人的目光,徑直在她下首坐下。
明昭儀的舞姿蹁躚,可嘉和帝的心思早已飛遠,目光不時落在善妃身上。
底下會察顏觀色的臣子紛紛向三皇子獻意,那可是善妃的養子。
但有一個人除外,蔡皇後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慕以簡,意味不明。
而沈青嬋這一次,十分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在那群起舞的樂姬當中,看見了憶霜。
宴至尾聲,趁著散場,沈青嬋向人群中的謝謙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跟來。
沒錯,是謝謙容。
自從雪盞留了下來,沈青嬋便遞了個信給謝謙容。
雖然貴為左相之子,偶爾能進出宮,但進不了內廷。
也隻有在這種宴會的時候,人多眼雜之下,反而能悄悄見上一麵。
她好想知道錦詞的腰傷是否痊愈了,真的沒有再下地走路的可能了嗎?有沒有其他人來見過錦詞?錦詞以為自己死了,是不是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她還想請謝謙容幫個忙,幫她去一趟醉歡枝,有些東西得拿出來。雖然以前密室的事一直都瞞著謝謙容,但如今,她能信任的也隻有他了。
是不是,真的隻有友情,才能天長地久,不受時間空間限製。
行至暗處,沈青嬋正在張望謝謙容是否跟上,卻見一個小廝匆匆跑來,將一張紙條塞到她手裏。
下意識裏,沈青嬋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湘碧軒見。”
夜色昏暗,字跡也沒太看真切,直覺以為是謝謙容。
不疑有他,便徑直往湘碧軒去。
也許沈青嬋再等上片刻,就不會有之後的慘烈和疼痛。
但人總是這樣,心虛的時候,或者著急想做某事的時候,往往會忙中出亂。
等謝謙容好不容易擺脫熟人的寒暄時,已經找不到沈青嬋的蹤影了。
湘碧軒裏,清一色種著湘妃竹,稈直挺拔,綠意盎然。可一到晚上,半熏的春風拂過竹梢,颯颯作響,仿佛含冤之人唱著哀歌。
雖然陰森,湘碧軒卻是密會的好地方,地處偏僻,鮮少有人來。
湘碧軒隻有一個主屋,裏麵隱隱透著燈光。
沈青嬋更加確定是謝謙容之前就安排好的,於是進門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