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嬋索性起身,出房透透氣。
鎖暖閣除了活少,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主子深居簡出,從未露麵,底下伺候的人又少。即使,三更半夜在園子裏閑逛,也不會有人說你。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中,沈青嬋居然走了主屋。
夜色中,主屋看起來古樸雅致,四角飛簷下有銅鈴聲,平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閑人莫進。
想起第一天徐嬤嬤的交待,沈青嬋忙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候,“啊”的一聲,一道尖利的聲音從主屋傳出,劃破雲際,直入耳膜。
與此同時,禦書房內,嘉和帝正在批複奏章,手上的玉狼毫朱筆一頓,慌聲道:“又發作了?提前了?王朝恩?”
王朝恩侍奉禦駕三十餘年,是嘉和帝跟前得力的總管太監,聞言忙道:“隻怕是……如此。”
“哼,”嘉和帝不悅,猛地將筆一擲,厲聲厲色,“都這麼多年了,朕養著這群禦醫有個屁用。”
王朝恩訕訕地笑著,不敢接話,心裏幽幽地歎了口氣。
誰說鎖暖閣比冷宮還要淒慘,誰說皇帝多年都不曾踏入鎖暖閣。
那隻是明麵上而已,千萬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這廂,好奇心占了上風,沈青嬋決定循聲而去,看個究竟。
入了主屋,居然空無一人,隻有那痛苦的呻吟時斷時續。
等找到聲音來源,沈青嬋暗暗吐了一口氣,推門而入。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推開這一扇門,一切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房間裏幹淨整潔,但沈青嬋沒有時間能好好參觀。
因為一個中年女人隻穿著白色中衣,抱著頭,綣縮在床邊,細碎的呻吟聲正是從她口中傳出。
善妃娘娘。
沈青嬋快步上前,連忙問道:“您怎麼了?”
見有人來,善妃娘娘一下子收了呻吟,強忍著看向沈青嬋,半響,艱難指著一個方向,喃喃道:“藥……藥”
聲音很輕,沈青嬋已是明白,忙朝所指方向走去,一番折騰,終於找到一個裝有藥丸的盒子。
倒水、喂藥、扶上床,讓善妃娘娘枕在自己的膝上,雙手時輕時重,按摩著頭部穴位。
這過程中,兩人基本上沒有話語交流,一切仿佛自然而然,好像一直以來都是沈青嬋在照顧著善妃。
善妃娘娘閉著眼睛,氣息慢慢均合下來。
沈青嬋借機打量著,善妃娘娘有著江南女子的婉約,年輕時定是個美人胚子,盡管現在年紀大些,自有一段動人的氣韻,雖說病著,卻讓人瞧著我見猶憐。
隻是哪怕合著眼睛,眉頭也是緊鎖,麵容中總籠著一層悲色。
“你在幹嗎?”一道有些嚴厲略帶緊張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裏的靜謐。
“噓,娘娘剛睡著。”低頭瞧著善妃娘娘還在閉目中,沈青嬋抬起頭向來人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下一秒,沈青嬋全身忽然僵硬,望著來人,瞪大了眼珠,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秋……秋姨?”
話裏是連她自己都不敢確定的置疑。
醉歡枝前主事,杜舒秋。
眼前的人,管事姑姑的打扮,飽滿圓潤的額頭,柳葉彎眉,琉璃般的眼睛,最重要的是左邊眼角的睫毛下,有一顆小小的、隱隱的黑點。
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人,至少這些小細節不可能分厘不差。
隻不過,和以前在醉歡枝比起來,衣著少了華麗,顯得樸素、沉穩。
聞言,本是閉目養神的善妃娘娘,緩緩睜開眼,慢慢坐起來,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