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步錯,步步錯,沒有坦誠以待換回如今的難以挽回,她定是極恨自己吧?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自己選擇了遠離。
原以為遠離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可是,卻忘記了人性的貪婪,得一寸進一尺。
他的隱忍,不代表容忍,慕瑞熙該死,慕曜淩該防,在皇家長大的孩子,注定了不能共享兄弟之誼。
失去的多,就不能在感情上得償所願?
身為皇子,不能隨心所欲,親生母親就在宮中,卻不能相認。別人都以為他養在皇後膝下,尊貴無比,裏頭的苦楚,隻有自己明狀。
如今連心愛之人也保護不了,還談何治國平天下,要皇權有何用?
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隻不過也要講合適的時機和對象。
昏暗的轎子裏,隻有慕以簡和沈青嬋,在這狹窄的空間裏,才能彼此取暖。
慕以簡輕輕地吻著,從額頭到臉頰再到嘴唇,一寸一寸,仿佛在嗬護稀世珍寶,仿佛要將她的模樣鐫刻進眼裏、心底。
情,不能朝朝暮暮,就讓這一刻靜好。
隻要出去,從此以後,天高任你飛。
眼看拐個彎就到宮門口,轎子卻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懷中的人兒微微一動,慕以簡心頭一緊,嘴上不動聲色地問道:“何事?”
有悶咳聲響起,來人隔著轎簾,輕聲道:“如此寒夜,又逢佳節,七弟不妨去三哥宮裏坐坐。”
是慕端瑾。
慕以簡剛把心放下,忽又提了起來,他怎麼會知道?
雖在疑惑,慕以簡還是淡淡地說道:“今日有些不適,改日再和三哥暢談。”
“七弟若是不肯,三哥也不勉強。天也怪冷的,七弟帶上暖爐吧。”說完,一隻瘦骨的手,遞進來一隻暖爐。
慕以簡伸手去接,慕端瑾的手卻沒有放開,略有些嘶啞的聲音渺渺傳來:“暖爐雖好,可是若離得遠了,何時冷了、摔了,又從何得知。更何況燙手的暖爐,有時候遠水救不了近火。”
其他人隻道是兄弟間的閑談,慕以簡卻一下子沉默下來。
是自己考慮欠妥。那一晚,沈青嬋想離開的決絕和悲痛,讓自己心痛不已,才決定搏上一搏。若是沒有今晚在薑貴妃寢房發生的事,帶走一個宮女,易如反掌,事後就算慕瑞熙不肯罷休,他自有計較。
可是今晚,太子受罰,薑貴妃也痛下殺手,父皇那邊若是追究起來,屆時找不到人,必然又起軒然大波。
就算今晚帶她出宮,可是那麼多雙眼睛瞧著,出宮之後的安全又如何保證的了。也隻能在宮裏,隨時瞧著,防著,也好過觸手不及。
更何況,慕以簡隔著簾子,轎外的悶咳聲斷斷續續,似乎在提醒著什麼。
懷裏的人依然睡的安甜,長長的睫毛,顫顫巍巍,甚是好看。
仿佛過了很久,轎子終於折身而返。
慕端瑾望著轎子離去的方向,忍不住撫住胸口,大口喘氣。
沈青嬋,不要怪我,不能放你出宮,誰叫你的本事,讓人刮目相看。
有時候,太有能耐,不見得是好事。
一個宮女引不起嘉和帝的注意。讓他更為頭痛的事,年還沒過安生,彈劾太子的奏折,便有如窗外雪花般堆滿了案頭。
結黨營私、荒誕無度、庸碌無為,條條有據,樁樁有例。廢太子之聲高漲,以慕曜淩為首的兄弟幾個自然為太子陳情。
朝堂之上,一時間,風雲詭譎。
“娘娘真的不打算處理那賤婢了?”李嬤嬤心有餘悸地問道。
想起那天晚上,李嬤嬤還是打了個寒顫。人在自己眼前就那樣消失了,卻被底下人發現躺在自己床上,知覺全無。
等李嬤嬤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間查看,沈青嬋猛地睜大了眼睛,嚇得李嬤嬤以為活見鬼。
薑貴妃幽幽歎了口氣,道:“你是不知道,那晚淩兒找不到這賤婢,是怎樣對待自己母妃的。本宮若真處理了她,隻怕要失去兒子了。”
“皇上忙得焦頭爛額,將那賤婢全權交由娘娘處置。既然殺不得,那是放到浣衣坊還是冷宮,請娘娘示下。”李嬤嬤問道,心中暗道,定要讓你受些罪。
薑貴妃忽然一笑,道::“說起冷宮,本宮想到一個比冷宮還要有趣的地方。若用得好,搞不好那丫頭還能為本宮再添助力。”
李嬤嬤有些奇怪,皇宮裏哪裏還有比冷宮更有趣的地方,不由問道:“是什麼地方?”
“鎖暖閣。”
薑貴妃的聲音裏,意外地,竟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隻是,很久以後,她才發現,這個決定是她一生之中最失敗的一個,硬生生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