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七王妃蓋著紅蓋頭,走起路來也是步步生蓮。
夜幕暗了下來。
鵲踏枝裏異常安靜,連平日裏惱人的蟬噪聲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沈青嬋吩咐,任何人都不許打擾,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的涼亭上,自斟自飲。
酒入愁腸,不願意相思淚流。
沈青嬋暗自發笑:難不成連蟬兒都去賀喜了。
抬頭望天,月亮躲進了雲層,連星星都不見蹤影。
夏風起,有樹葉吹落腳邊。不一會兒,零星的雨點落了下來。
沈青嬋拿著酒杯,搖搖晃晃走出涼亭,暗想,欽天監要倒大黴了,挑了這種“黃道吉日”。
有雨水滴在臉上,沈青嬋渾然未覺,慢悠悠地院子裏走著,沒有目的,沒有方向。
雨越來越大,沈青嬋索性丟了酒杯,翩然起舞。
仿佛又回到當初在百湄山學藝的時候,練舞可以不知休,不知倦,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心靈得到安慰,才能讓時間停止,忘記一切。
忘記這些年一路走來的艱辛,沒有腥風,沒有挫折,沒有荊棘。
仿佛,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從來不曾動容。
可是,一切都是虛假,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初次見麵,慕以簡如墨似玉般的眼睛,早已讓人失神。
那些甜蜜,那些纏綿,像一張網,密密織就,早已根深蒂固。
想要放手,心有不甘;想要忘記,回憶難舍。
早知如此,便不該有當初,可是早知從來就買不到。
回旋的時候,腳一歪,重心不穩,整個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全身上下早已淋濕,有泥濘汙了裙角,沈青嬋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委屈和難過一同湧上心頭,再也忍不住,抱住腳,嚶嚶哭了起來。
情之為傷,苦煞多少,情之為悲,相守難長。繁花落盡,一地殘鬢敗影。
有傘停在頭上,雨似乎停了。
沈青嬋茫然地抬起頭,一時間,隻當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慕以簡,居然是慕以簡蹲在麵前。
沈青嬋難以置信地伸出手,摸上他的臉,聲音裏全是哽咽:“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接到線報的時候,慕以簡有些意外,他從來都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時候。印象中,她一直冷靜自製,聰明機靈,渾然天成的高貴中又帶點狡黠,仿佛沒有什麼能在她心裏留下印記。
自己以為,在目前這樣的狀況下,遠離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當聽到沒有吩咐誰也不準進入鵲踏枝的時候,他的心狠狠地擔心起來。
他來了,在自己大婚的夜晚,他還是來了。
看著雨中起舞的女子,步履輕盈,仿佛一隻隨時都要飛走的蝴蝶,搖搖欲墜。看著她跌倒在地,如孩子般無助地哭泣。
他的心碎了,原來情深的,不隻他一個人。
慕以簡的眼眸裏,有暗潮不停地翻湧,聽見她的聲音,猛地扔掉手中的傘,緊緊地抱住她,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芳唇。
兩身相依偎,雖在雨中,卻汲取了彼此的溫暖,相思不醉,得了你,得了全部,失了你,心若空。
阡陌輪回,望穿秋水,甘願做那擺渡的船,隻求今生相伴。
誰也沒有注意到,院門外,撐著油紙傘的慕曜淩,望著相擁的兩人,失魂落魄地掉了傘,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待兩人換過濕透的衣裳,沈青嬋偎進慕以簡懷裏,嘴角全是盈盈的笑。
慕以簡緊緊了胳膊,眼底全是滿足,道:“不惱了?”
沈青嬋往他懷裏鑽了鑽,俏皮地笑道:“怎麼不惱,恨不得把你剝皮拆骨喝湯才好呢。”
惱你利用,惱你欺瞞,惱你不聞不問,可是,這都比不上你另娶她人的疼痛。
愛早已生根,煎熬,如火焚身。
慕以簡將她扶正,讓她對著自己,道:“你當真舍得?”
“有舍必有得,”沈青嬋朝他調皮一笑,“沒了你,我尋了別人,照樣不亦樂乎。”
慕以簡明知她是玩笑話,心底卻泛起了漣漪,眸光閃動,認真地問道:“當真?”
“你若負我,必是當真。”想起前事,沈青嬋不由地也嚴肅起來。
慕以簡麵色微沉,終是歎了口氣,重新將她摟過,柔聲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有些東西親眼見到親耳聽到都未必是真的。”
包括你娶妻嗎?沈青嬋很想問出口,動了動嘴唇,終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進他懷裏,換了個話題:“欽天監選了這樣的黃道吉日,是不是要倒大黴了?”
慕以簡沒想到她竟會關心這個,搖了搖頭,輕聲笑道:“是我,執意要選今天。”
“你說什麼?”沈青嬋驚得一下子從他懷裏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