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曜淩緊跟著上馬,坐在她身後,牽過韁繩,慢悠悠地趕著。
兩旁都是蒼鬆翠柏,粗達數抱,矗立如蓋,重重疊疊的枝丫間,隻漏下斑斑點點細碎的日影。道路兩旁雜蔽著各種花卉,紅紫相間,五色繽紛。
馬緩緩地邁步了,沈青嬋有些緊張,緊緊抓著馬鞍和韁繩,不肯放手。馬兒悠閑地散著步,馬背一拱一拱的,人也隨著一顛一顛的,身子左右搖晃著。
“看看周圍的風景,讓自己放鬆下來。別緊張,本王就在你身後。”慕曜淩嘴角笑意更濃。
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騎個馬,倒會緊張,有趣。
沈青嬋心下早已後悔,後背貼著男人溫暖的胸膛,男人的氣息又近在身邊,如何能放鬆,不由有些結巴:“你……你可千萬不要放手。”
慕曜淩有心捉弄她,大喊一聲:“你要是怕,本王的胸膛借你靠靠。”
話音剛落,慕曜淩居然揮動馬鞭,白馬疾馳而去。
沈青嬋嚇得花容失色,猛然“啊”了一聲,緊緊地閉上眼睛。
有溫熱的氣息吐在耳邊:“睜開眼睛,不要怕。”
沈青嬋的心一下安定下來,猶豫著慢慢地睜開眼睛。
風在耳邊呼嘯,林間的樹木迅速往後退去,眼前的景色並不清晰,思緒卻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這些年的辛酸,娘親未完的心願,每月十五詭異的任務,各懷心事的美人,難以觸摸的情殤,在這一刻,統統煙消雲散。
隻有天,隻有地,隻有馬兒不斷地奔跑,還有身後那人的懷抱,如此陌生,卻在此刻,帶著不易察覺的暖意和安心。
夜幕籠罩,月影斜落。
沈青嬋再一次忍不住捧腹大笑:“五爺,瞧你的樣子,不會吃辣早些說呀。”
雖是忍俊不禁,沈青嬋還是忙不迭地端茶送水,吩咐店小二換菜。
慕曜淩滿臉通紅,辣得眼淚直流,全無平日裏的貴氣。
原來,晚飯時分,慕曜淩說要一起用膳,沈青嬋便提議去“老川味”,慕曜淩沒有拒絕,誰知道竟是吃不得辣。
慕曜淩抹了把臉,一口氣喝了整杯水,還是覺得難受,微微有些哭笑不得:“本王從未吃過辣味,想要試試,沒想到這麼難以下咽。小丫頭,本王今兒個可是被你給耍了。”
沈青嬋咯咯笑道:“其實挺有味的,隻是你不習慣而已。就像你老不笑,習慣了就好。”
沈青嬋心裏早已樂開了花,誰叫你騎馬嚇唬我呢?
慕曜淩心中一動,眼光落在她的鼻翼,忍不住伸手點在上麵,寵漲道:“你呀,哪跟呀,都能扯到一塊,小丫頭。”
沈青嬋臉上有些微紅,惱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許叫小丫頭,多難聽。”
“就要叫,小丫頭,小丫頭。”慕曜淩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表情,又一次取悅了沈青嬋。
快要到醉歡枝側門時,沈青嬋慢下了腳步,思量許久,朝慕曜淩說道:“今天謝謝你,時辰也不早了,就不邀請你小坐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慕曜淩揚起清淺的笑,眉間慢慢裹了寒意,點點頭,目送她離去。
沈青嬋一隻腳剛邁進門檻,卻聽見有人在喚“青嬋”。
這一聲“青嬋”,喚得溫細,仿佛泉水緩緩流過,留有餘溫,讓沈青嬋有種錯覺,極像慕以簡。
回過頭,隻見慕曜淩朝她起來,笑道:“怎麼辦,看著你在我眼前,一步一步走遠,心裏好不舍。”
沈青嬋莞爾,取笑道:“我竟從來不知道,五爺也是個油腔滑調的人?”
慕曜淩牽過她的手,他的掌心有習武人的厚繭,寬實,涼涼的,在夏日裏顯得舒服。
不期然,想起了另一個人的手,總是帶著溫暖。
他,不是他。
沈青嬋黯了眸色,慢慢地抽回手,對他展顏一笑:“五爺,我不能答應你什麼,但是你可以做我的知己。”
說完,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又說了一次:“是做我的知己,不是我做你的知己哦。”
慕曜淩無語,化作一笑,有滿足,如水沸騰。
周安遠遠跟著,不由詫異,恐怕連他這個局外人都數不清今日五爺笑過幾回了。
夜裏,夏雨突至,水晶簾動微風起。
沈青嬋朦朦朧朧睡去,隱隱約約總感覺有人就站在床沿看著她,甚至有手在她臉上流連。
她想眼開眼睛,可是無論如何努力,眼皮都在上下打架。
一連幾個晚上,均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