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安城內有一汪著名的湖喚為半斂湖,王公貴族的府邸依湖而建。湖水清澈如鏡,倒映著綠樹成蔭,美不勝收。文人墨客也偏愛於此,遊船畫舫,憑湖遠眺,心中胸臆適得其所。
皇魁比賽的地方正是半斂湖。湖中間有幾座小山丘,表演舞台就建在湖水中央。舞台裝扮得精美絕倫,並且匠心獨運,台階拾級而上,供各家花魁登台獻藝。屆時,各家教坊畫舫依規定停靠,按照抽簽依次表演。
各位看客可以給自己喜歡的姑娘送上鮮花,數目多少會成為評判的依據,但結果最終將由皇家評審團決定。
風拂夜深,一輪清月在雲層中來回穿梭,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月色如水。岸邊的垂柳,平日裏婀娜搖曳,如今都成了陪襯。
湖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翹首以待這場盛世繁華。湖中,各色畫舫林林立立,夜色的陰黯裏,分不清誰家,隻能依稀從畫舫規模大致猜測。
沈青嬋望著眼前五人,今夜都是精妝打扮,靚麗至極。
她滿意地點點頭,道:“去抽簽之前,我有幾句要說。這一次不單單是醉歡枝的榮耀,也關乎你們個人的前程。但是皇魁隻有一個,我不希望再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更何況,皇魁未必就是最好的。今晚,你們要做的,就是將你們最美麗的一麵展現出來。”
五人齊齊稱是。待沈青嬋走後,憶霜嘴角一撇,不冷不熱道:“妙姬,算你最走運,今晚可要好好表現。”
妙姬冷著一張臉,就著丫環的手尋了個位置坐下,道:“何必說風涼話,你的腰傷不是已經好了?”
“雖說是無礙了,但總大不如從前,傷筋動骨的滋味,想必拈眉和我有同感吧。”
“我?”拈眉淺淺一笑,道:“我不過是來湊數的,這手還是使不上勁。”
“你最善長的是琵琶,如今不能彈,還能表演什麼呢。真難為你了,還要硬撐著參加。”也不待拈眉回話,憶霜轉身問素瑜,“你嗓子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說一會子話便又啞了,非得提口氣才行。”素瑜並不愛答理,但還是客氣地回答。
“素瑜,嬋主事是不是給你出了什麼主意,不然,你也太過淡定了吧。”憶霜大為不解,自從幾人出事之後,就被各自分開了。加上自己臥床,竟探不到半點消息,那人又不願幫自己,如今兩眼一抹黑,全然無知。
“憶霜,雖說你是咱們樓裏的花魁,氣量卻如此之小,也不怕遭人笑話。”如繡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
“放肆,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不過是個沒臉沒皮的下作之人,要不是老粘著馨瑤,你能站在這船上?”憶霜美目圓瞪,顯然被比自己排位矮一截的如繡搶白,很不高興。
“我可沒有,是嬋主事讓我過來幫襯的,要不然才懶得看你這副嘴臉。你現在得瑟有個屁用,有本事拿下皇魁,我做奴婢伺候你一個月。”如繡性子本就烈,如今更是容不得,也不顧馨瑤扯她衣袖,毫無懼色。
“你們都少說幾句,比賽馬上都要開始了。”拈眉試圖勸和幾句。
“這可是你說的,沒有人逼你。你們可都聽見了?”憶霜的臉上滿是得意。雖然那人對自己一向冷淡,可是卻早已許諾皇魁是她的囊中之物。過了今晚,她不再隻是醉歡枝的花魁,她要做可以長伴他身邊的那一個人。
“若是你做不了皇魁,就換你伺候我一個月。”如繡索性就賭上這一把。
“一言為定。”
沈青嬋站在船板上,靜靜地聽著裏麵的別開生麵,一字不落。
果然,沒有一處是安寧的。
錦詞瞧著沈青嬋的臉色,已是大不樂,氣憤道:“她們太不像話,比賽都還沒開始呢,就鬧成這樣了。不行,奴婢得去說說她們。”說完拔腿就走。
“站住。”沈青嬋喝道,“要你瞎操什麼心。隨她們怎麼鬧都已經沒關係了。隻要她們能賺錢就好。”隻要她在乎的人安好,其它的睜隻眼閉隻眼,十全十美,她早就不奢望。
有時候,冷些心腸,才能少受點傷。
風起,湖麵波光起伏,一艘遊船慢慢地向她駛來。孫晉在船板上作了請的姿勢。
沈青嬋心一暖,吩咐錦詞和雪盞照看,自己踏板而去。
遊船不同於畫舫的奢靡華麗,多了些書卷氣,簡樸中又不失品味。
隨梯而上,豁然開闊。四麵珠簾垂掛,在燭火的透射中,晃蕩出影影綽綽。中間有一圓形桌子,布滿了美味佳肴。
一個緞藍色身影坐在臨湖的茶幾上,正望向舞台方向,聽到聲響,轉過身,露出笑容,溫暖,亂人心弦。
“怎麼才來?”慕以簡走過來,拉著她坐下。
“你又不是知道人家這會正忙,還叫人家過來。”沈青嬋不滿地嘟嘟嘴,方才的不悅一掃而光。
“如今箭在弦上,去向何方,全憑天意,你再怎麼操心也是無濟於事。聽話,先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