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住手!不許打了!”警察一湧而上。

魏銘平日養尊處優,哪裏是這個船夫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打得滿頭鮮血。警察再不阻止,他就得被活活打死了。

“警察同誌,我剛才驚嚇過度,一時沒控製住。”船夫說完,還覺得不解氣,又朝著魏銘臉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一眾人簡直無語,他這還叫“驚嚇過度”?根本是“反應過度”吧!

“都抓起來!”帶隊的警察一聲令下,把船夫和魏銘都拷上。說起來兩個都不是好東西,今天有此劫難全是活該。

許開來走到阿信身邊,撕下他額上被泡濕的膠布,重新貼上新的遮蓋彈孔,“你幹嘛潛到海裏?萬一海水從彈孔進入到身體裏怎麼辦?”

“魏銘時刻想要你死,不抓住他,我不放心。”阿信道,然而他的聲音變得如重感冒患者般沙啞,不像從前那般好聽。

許開來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阿信,你的聲音怎麼了?”

阿信猶豫片刻,“我……”

“腦子進水了。”

一個月後。

阿信視角。

6:30自動開機。

拿起床邊的手機一對比時間,發現已經7點15分,主腦的時間誤差整整45分鍾。

我剛下床,許開來就跟著醒了過來,再次重申不準我準備早餐,也不準我沾水。因為表層的膠質皮膚破損,我的身體不再防水,但找不到合適的替代物,隻能暫時用膠布密封上。上次為了抓魏銘,我潛入海水中,還是有些微海水進入身體內部,部分零件損壞。

我坐在沙發上,看她自己準備了早餐,自己洗了碗筷。

飯後出門上班。

許開來想讓我留在家裏,我堅持跟她出門。如果一直不動,我的關節將會生鏽。

她買了新車,自己開。我的視覺出現問題,已經無法開車。

上班時,公司裏的人找我幫忙計算一組數據,我算完,跟他的結論不一致。最後檢查證明是我算錯。這已經是我這一個月來,第五次計算錯誤,他帶著不解歎息著離開,我想他以後不會再圖方便省事,直接找我要答案了。

南城也問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假。

我說是,但請假沒用。

他叫我千萬別客氣,有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他給我批一個月的假都沒問題。

我問他以後能不能幫我照顧許開來。他愣一會,忽然很惱火地在我胸口上捶了一拳!

“我最看不慣你這種都要結婚了還搖擺不定的人!”

他丟下這麼一句話,又叫我不要胡思亂想,很多人都有婚前恐懼症想,會想逃避很正常,男人該勇於麵對,今天的話他當作沒聽見,讓我好好準備做新郎。

我沒有婚前恐懼症,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我的難處。

書上說,人生聚散終有時。

海水侵蝕了我流不出淚的身軀,我的機能在一天天衰退,我必須回工廠進行修理,否則會徹底報廢。裝著我來的休眠倉底部,有一個報修按鈕,隻要將我重新裝入休眠倉中,按下按鈕,收到信息的工廠會主動將我回收。

可是我跟她之間隔著150年的時光,如果我離開後,我還能回來嗎?

轉眼到了舉行婚禮的日子。

我情況越來越糟糕,記憶庫出現了問題,裏麵的信息莫名丟失,嚐試了許久也無法恢複,如今芯片中的回憶變成一張破漏的網,零零散散,滿目瘡痍。

昨日才做的事,今日我就不記得了。我不記得我把結婚戒指放在哪兒。

在司儀說互換戒指的時候,我驚慌失措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

許開來微笑著拉過我的手,給我套上一個銀色的指環。原來她已經把戒指帶來。

婚禮繼續進行,在我把許開來的大姨錯認成她母親後,她仍然微笑著,裝著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帶著我,一個一個重新認識她家的親戚。

她不讓我喝酒,也不讓我吃任何東西。因為陳七在我胸口開的那一槍,把我的胃袋打穿,如果吃下水和食物,我身體中的線路將會再次短路。

但擋不住一波一波前來敬酒的人。

許開來忽然將頭上的婚紗扯掉,蹬開腳上的高跟鞋,對我說:“我們私奔吧!”

什麼?所有賓客都驚呆了。

她拖著我,飛快地跑出宴會大廳,雪白寬大的裙擺在風中搖曳多姿。我聽見有人在背後大叫,叫我們不準走,那聲音很熟悉,但我不記得那人是她母親,還是她大姨,盡管她剛剛跟我介紹過。

她帶著我一口氣跑回家中,然後抱著我,告訴我她很開心。她沒有在最美好的年華裏遇見我,但我是屬於她年華裏最美好的遇見。

最後,她求我回未來去,不要再勉強自己。

可是如果我走了,誰能照顧她?

相遇時最美,離別時最難割舍。她怕我難過,始終回我以微笑,可她眼底滾動的晶瑩,還是控製不住地流下。

“你再拖下去,等待你的不過是報廢的結局。難道你為了我留下來,就是希望我看著你最後變成一堆廢鐵,然後日日活在痛苦自責當中?”

我想,我真是腦子進水了。我的固執不但勉強了自己,也為難了她。

滯留的這些日子,沒有給她帶來絲毫益處,還累她擔上沉重的心裏負擔。

我躺在休眠倉中,默數著關機,不知道再次醒來,會是多久之後。

若愛情還有輪回,願和她再次攜手世間浮華,經霜染歲月,譜白首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