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依舊平靜祥和,蕭家層疊的院落裏,卻漸漸有些喧鬧起來。
我抬起手臂,仰望著指縫間漏下的光線,竟有種不真實的幻覺。一時間都沒有注意到,院落內的雜亂與祭祀時該有的循規蹈矩已經大有不同了。
“你聽。不太對勁。”一旁的殺手小姐倒是耳聰目明,說著話拽了我一把。
老實說對於我們之間這種脆弱的結盟,我沒有半點信心。但在她三尺青鋒的威脅下,我也隻能唯唯諾諾地轉過頭去,從院牆上向莊內眺望。
左手邊大約兩百米外,莊園的一角分明升騰起了凶猛的火苗,黑色濃煙扶搖直上。
我皺起眉頭:“著火了?你們安排的?”
據她所說,蕭家內反對這三年一度的“嫁神祭”的人為數不少。這些人以蕭家最年輕的長老蕭逸臨為首,與蕭仁可代表的守舊派互別苗頭由來已久。這新舊兩派之間的紛爭早已經在蕭家公開化。不過此次“嫁神祭”仍在進行,明顯是蕭逸臨一派被迫在下風。
對於這種古老世家裏的恩恩怨怨,我實在沒有多少幹涉的興趣。
殺手的臉色卻有些異樣的蒼白,猛地一把擒住我,一縱身躍過院牆,向著火光迎去。
四米高的牆頭她如履平地。我慌亂中也不由大為感歎,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呀。
歎服之餘,我忙不迭地張口叫道:“現在去哪?”
“著火的是聽雨樓,是蕭家的藏書重地。蕭家裏還沒人夠膽子在那放火!”呼呼風嘯中,殺手隻能貼近我的耳畔開口說話。一股幽幽淡雅的香氣隨著她嘴唇開闔侵襲著我的嗅覺,當真稱得上吐氣如蘭。讓我一時間竟有些心神搖惑。
兩旁的景物後退。那稍縱即逝的時間裏,我卻聽到火災方向一聲震天爆響,隨後有人狂喝,倒是一副古老的江湖仇殺的意味:“小輩拿命來!”
數十米外的火浪頓時向上狂湧,炙熱撲麵,霎時增至兩層小樓的高度。未等我與殺手有所反應,那火牆中突有一人破焰而出,竟是筆直向著我們這個方向衝來。
殺手似乎也沒有料到這些,身法立時頓了一頓,足尖點落在黑瓦層疊的牆頭。隻見她空閑的左手一晃,單手抽出長劍,翩若仙子般一式斜挑向上,筆直朝著來人迎去。
不過我怔了怔神的工夫,那人竟然已經迫近我們身前丈內。在他身後早有數人追擊而來。殺手小姐的那一劍偏偏先發而後至,竟比他落腳一瞬還要晚些,正朝著來人的眉心一劍刺落。拿捏分寸,正是對方舊力方泄、新力未生那一秒,不知她是湊巧還是有意為之。
見劍尖刺到,來人一聲寒笑,竟是毫無花巧的一記刺拳,迎麵向著長劍刺來!
拳劍相擊,殺手身形便是一挫,似乎挨上了莫大的力道,直接撤劍向後暴射而出。隨後我隻見她立足的高牆猶如殘片敗絮破碎開一個半人高的大洞,竟是無聲無息。
如此劣勢之中,殺手哪裏還顧得上我。早在她退身前一刻,夾著我的右臂便已經放鬆開。於是我毫無阻礙地向著院牆下的青花岩地麵墜落了下去。
來人五指曲張,空間中便有什麼東西塌陷了下去似的,空氣瞬間扭曲波動。從他掌心中傳來莫名強悍的引力,直將我向上拽。被他挫敗的殺手卻是右腕一抖,袖中意外地射出了聞名遐邇的“三丈白綾”,奇準無比地纏住了我的腰間,柔力向下一拉。
兩方角力之下,讓我違背了地心引力,竟仰躺僵持在半空。
一時間,好像停滯的空氣中,細碎的沙礫瑟瑟而落。從我的角度看去,所有的光線全被來人掌心中詭異的力道所吸引,相互牽扯破碎開。它們在肉眼的感知中形成猶如馬賽克般層疊模糊的瑰麗七彩,相繼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