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傲塵吩咐了府裏的幾位老仆婦一塊去熬藥,又親自著人盯著,小心的用數層的細麻布一遍又一遍的濾著藥渣,倪秋陽則有些心情複雜的忙著配些膏藥,方便月笙施針後調理身體,分開她不過三個多月,那個總是笑意盈盈、堅韌得像蒲草一般的師妹竟變成了這般模樣,她常年過著清苦的生活,即便在秋陽山莊裏,也總是笑著忙上忙下,沒一時的清閑,加上她食量少,身體底子本就不佳,這次她的病雖然有過成功治愈的經驗,可是對了一個未及笄的少女而言,治療的過程太過慘烈。
他有些害怕,不僅怕劉夏撐不完整個治療期,也害怕自己親眼目睹她治療的慘狀會不能靜心施針。
猶記得夏夏剛到秋陽山莊時,站在婆婆身旁,落落大方款款而立,禮數周到而又不失於拘謹,作為秋陽山莊的少莊主,對各種女子見得多了,初見夏夏,並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可爹爹卻暗暗指著夏夏對他說“能得婆婆青眼,打動得了婆婆下山的,十來年了唯此一個。”他雖然不知婆婆是誰,爹爹對婆婆的真實身份諱莫如深,可爹爹對婆婆的尊敬和對夏夏的青眼有加,卻讓他有些驚奇。
爹爹一生淡泊於世,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山野草莽,無論多麼有名氣的人,氣味不相投者,秋陽山莊都閉門謝客,可這個婆婆和夏夏,卻是秋陽山莊派專人到慧覺寺接來的,他原以為跟在婆婆身邊的這個姑娘,一定是傲氣淩人,眼高於頂的,可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盈盈而笑,凡事親力親為的小丫頭。
三年同門,倆人一直師兄妹相稱,可她時時掛在臉上的清新飄逸的笑意,就像夏天的小太陽,將陽光一點點照進他的心裏,讓他抹不開眼睛,就連爹爹那種近乎食古不化的老古板都能心甘情願的破例收她當唯一的女弟子,相處越久,便越覺得這個姑娘實在有別於一般。
他的心思轉變得,連自己都驚訝,夏夏到山莊的頭一年,每每外出采藥,總是他們二人同行,這也是他最開心的日子,甚至很多時候,明明山莊裏不缺藥材,他也尋了理由帶著夏夏出去,和夏夏在一起的日子,就連早就看慣了的山莊風景,都是那麼的不同,久居秋陽山莊多年隨爹爹避世不出,早已練就了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可盡管這樣,爹爹還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向來不拘小節的爹爹親自向婆婆提出,為他求娶夏夏。
那真是他生平最緊張的時候了,可惜夏夏隻當求親是老頑童爹爹開的玩笑,甚至在和他一起上山采藥時,還曾坦然的說與他聽,那一刻,他有些狼狽的看著她,怕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又怕她不知道,在她清澈的眼眸裏,他隻是一起學習的師兄而已,若真有不同,便是他是秋陽山莊的少莊主,她時時記著分寸。
後來,胭脂到了秋陽山莊,他向來知道胭脂武功極高,身份成謎,可夏夏卻與她很投緣,夏夏將她帶回秋陽山莊時,私下裏,他和爹爹商量時,爹爹堅定的拍板,同意胭脂以夏夏的侍女身份留在秋陽山莊,他向爹爹道出疑惑時,爹爹隻是奇怪的看他一眼“難道秋陽山莊還怕林家軍的影衛打探消息麼?”
林家軍的影衛,隻時時陪伴夏夏,既不刺探情報,更不曾表露半點身份,似乎隻為保護夏夏而來,居然動用影衛來保護這麼一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倪秋陽一直很好奇,這個林家軍中的少主,跟夏夏有何淵源。秋陽山莊外,看到去而複返的胭脂,他便猜到是夏夏出了事,爹爹雖然緊張夏夏的傷勢,卻不願意到烏孫來淌世俗的混水,況且他的醫術,已盡得爹爹真傳,治療這種病症,對他來說並不難,這次出秋陽山莊,便是想自已親自問問夏夏,若是他一心求娶,她可願意?
從早上看著林傲塵抱著易容後的夏夏進門那一刻,他還以為林傲塵隻是出於害她受傷的愧疚,而夏夏則在沉睡中,可剛剛林傲塵在臥室裏,當著他的麵,毫不回避的握著夏夏的手,他就已經清楚,胭脂就是林傲塵派來貼身保護夏夏的,他們二人,一定有著自己不知道的過去,即便他有機會詢問夏夏,他也知道她的答案了,以夏夏的性子,若不是她願意,即使易了容,即使陷入了半昏迷的沉睡狀態,她也不會讓男子這般靠近她。
林傲塵到底有何獨特之處,能在短短時間裏讓夏夏傾心至此。
帥府行轅上下都在忙著收拾出一間幹淨明亮的房間,又搬了大大的沐桶進去,趁著眾人邊等月笙醒來,邊為倪秋陽治療準備的時間,林傲塵在臥室裏陪著沉睡的月笙,從倪秋陽處得知她的病情和治療的過程後,他有些擔心月笙該如何承受施針的痛苦。月笙受到的痛,他會讓月氏的國師加倍償還。林傲塵眼裏閃過一抹狠厲,月氏國,該變一變天了。
這次還好,月笙沒有像之前那樣又睡了一天一夜,可除去馬車上醒來的那一小會時間,她睡了近兩天,月笙在黑暗中醒來,頭沉得厲害,大概這便是烏孫城吧,握著自己的,是傲塵嗎?她順手摸去,是一個有些胡子拉喳的臉,跟平時的傲塵不一樣,她嚇得正要叫人,“笙兒你醒了。”和之前傲塵驚喜的樣子如出一轍,隻是他的聲音更廝啞許多,“傲塵?”“是,我是,笙兒你等等,我這就去請倪莊主他們。”
月笙拉住他的衣角,她很清楚治療的過程,傲塵如此這般憔悴,想必他也知道了吧,所以才擔心成了這個樣子,她撐著坐起來,把衣內的玉佩取下交到他手上,那年他放了這塊玉佩交給她保管,她便一直貼身戴著,從不示人,可自己馬上要經曆的治療,她擔心會在自己不經意間把它露了出來,而且把玉佩物歸原主,她也了卻了一件心事。
她要把自己用來提親的聘禮退回來?林傲塵眸色染上一層墨色,她前幾日知道他要以玉佩為聘,如今秋陽師兄來了,她果然就要把這個玉佩退還自己了嗎?“我這輩子隻會娶你一個,就算你把它退回來了,它仍是你的。”林傲塵把頭埋進她頸窩裏,不管她願不願意,自己都不想放開她,月笙有些生氣的把玉佩塞進他手裏,“就算要提親也得先把澡洗了,好好睡一覺再去,要不然不管家裏怎麼個態度,我就先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