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清粼粼的湖水,映著天上星光,寂寞璀璨。
一人,正站在湖畔柳下。
他周身皆籠在漆黑的暗影中,頭上碩大的鬥笠,遮掩了他的全部氣息。但,江瑟瑟還是分辨出,這是一個男人。
一個身量不高的男人。
“你引我來究竟何事?”
江瑟瑟一開口,態度不悅。
那絲帛上隻寫了一句話,卻是沒頭沒尾。
“瘟疫乃寶印國……,欲知,花園湖畔一見。”
然而,正是這麼一句話,引得江瑟瑟揣了絲帛,避開了旁人,跑到了湖邊來見他。
瘟疫一事,已鬧得滿城風雨。晏瓔為此,雖不至於焦頭爛額,到底也是難捱。江瑟瑟收了短短一封信,匆匆跑來,也隻是想要幫助晏瓔解決此事而已。
“皇後娘娘真是心急,那侍衛隻想保護你,你卻怕驚了老夫,不肯讓他跟來。”
戴著鬥笠的人終於開口,但卻嗓音奇怪,根本聽不出一絲有用的信息。似乎,他雖在說話,但說出的話不過眨眼,你定要忘記。
江瑟瑟早在前頭花園中遇到塗偉,這人難道竟生了千裏耳,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抑或,這人一直隱藏在暗處,贅在江瑟瑟身後?
江瑟瑟秀眉緊蹙,嗬斥道:“你究竟是誰,想要幹什麼?”
鬥笠人輕笑道:“老夫是誰不重要,老夫隻是想告訴皇後,這場瘟疫,其實是寶印國的細作造成的。”
寶印國隻是一個比東躍國更小的國家,鹽鐵黃金統統都隻能從鼇國買入。若說寶印國刻意跑到八竿子都打不到的東躍行省邊境去投放瘟疫,委實說不過去。
於公於私,此舉都對寶印國毫無益處。
江瑟瑟冷冷一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黑暗的湖畔,涼風嗖嗖,那參差柳枝如牽絆的鬼手,張牙舞爪的撩撥夜中人的麵龐。
暗影中的鬥笠人倏地回頭,盯著江瑟瑟的臉,大笑道:“你不相信又有什麼關係?隻要今夜老夫取了你的性命,明日朝堂,便會傳出寶印國人弑後的消息。”
他雖是回頭,可碩大的鬥笠下,仍看不清任何他的信息。
江瑟瑟不能看見他的臉,更看不見他的眼。
月黑殺人夜,果然正當時。此人周身散發出的消息,冷厲狠辣,絕非方才的風輕雲淡。
江瑟瑟下意識退後一步,冷聲道:“就看你殺不殺得我?”一語畢,也不能這鬥笠人出招,先拔出了腿上的匕首。
要殺人,自然是講究快很準。
這人用一張帕子引來江瑟瑟,又說出這樣一番話,絕不會隻是恫嚇人而已。
江瑟瑟的匕首出,此人寬大的雙袖就迎了上來。
大約,他也的確沒想過要饒江瑟瑟的性命。
風冷夜黑,二人三五句話就在湖畔打了起來,一時也未分勝負。江瑟瑟匕首揮舞飛快,心裏卻暗暗後悔。這幾日新婚,身體乏力不堪,連帶著每日的拉練,也都鬆散下來。
此時此刻,才發現從前的自己多麼高瞻遠矚。
真遇到勁敵,就看手上真章。若是一方懈怠虛弱,隻能被人置於死地,連讓你後悔的機會也沒有。
此時此刻,鬥笠人雙袖如風,風生水起。江瑟瑟卻吐氣急促,處處受製。
看來,真是要交代在此了。
二人又過了二三十招,鬥笠人已看出江瑟瑟的虛弱無力。他哈哈一笑,雙袖一卷,卷起袖擺,露出一雙鬆皮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