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黑暗裏,透過從窗簾縫隙夜的的微光看著隻手之間的四方形紙盒子,盒子底下了毛茸茸的羊毛地毯,坐在很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坐了多久,仿佛從一坐下來目光就離不開那個紙盒子了,紙盒子裏裝的是拚圖,今天她經過了圖書館看到了幾個孩子在玩拚圖,她站在那裏看了會,等她離開了圖書館時她的手中就多了這樣的東西。
這不是她第一次買這玩意,第一次買回來的那款是一個浣熊拚圖,小家夥看著很可愛的樣子,遺憾的是她沒有把小家夥憨憨的笑臉拚湊完整,隻拚湊了一個耳朵,丈夫就拿走了拚圖,他很溫柔的對著她說,梵歌,你現在不適合玩這個。
那時,他們剛剛來到青島半年,距離她發生車禍一年。
一年後,她再次把一副山水拚圖帶回家,那天是周一的時間,通常這一天是丈夫最忙的時間,等丈夫出門後她就開始玩起了拚圖,誰會知道丈夫突然的就折回來,對她的那副山水拚圖表示出了極大興趣的樣子,他挽起了衣袖,摘下了領帶,取代了她。
幾個鍾頭的時間丈夫把數萬個拚圖塊還原為了美輪美奐的山水畫,據說那樣的還原速度應該可以比美吉尼斯紀錄,對於他在那麼快的時間裏完成那副拚圖她並沒有多大的意外。
她的丈夫很優秀,那種優秀來自於各方各麵,所有的人都在說他是三百六十五無死角的男人,不論樣貌還是才能。
那天,丈夫弄完了拚圖後顯出很疲倦的樣子,他撫摸著她的臉,說,以後別玩這個了,累。
隔天後,那副山水畫也從家裏消失了,她沒有問為什麼會消失,他也沒有解釋。
那是一年前的時間,也是在這樣的晚秋時節。
轉眼,已經又一年過去了,離她車禍的時間差不多已經有三年時間了。
人們說,在晚秋的時節裏,掉落在地上的黃色葉子,九月末看著有點老舊的日光像是一場酴醾的花事,讓你很容易陷進了懷念,一個人,一本書,一片海,一方風景,一場電影,一段旋律,一次邂逅,一段旅程……
所以,這個時期的她總會陷入一種迷惘的狀態,她不知道在以往的生命痕跡裏,有哪些的人和事在沿途中留下了屬於他們或深或淺的印記。
有人說拚圖是一種記憶遊戲,在她心裏存著著那樣的一種小小的肖想,也許,說不定,她會在記憶遊戲中想起什麼。
起碼,把丈夫想起,遺失童年不要緊,遺失成長經過也不要緊,最起碼,應該把丈夫想起。
那個在這三年來對她不離不棄的男人。
她叫梵歌,是一名失憶病人,失憶,Amnesia,來源於希臘語發音,是由一種記憶混亂引發的疾病,這樣的疾病大多來源於外在因素,最常見的是由某種腦部撞擊所構成的外力,很遺憾,她就是最常見的那種。
三年前的一場車禍不僅讓她膝蓋多了幾個鋼釘還讓她失去了所有記憶。
梵歌記得,恢複知覺第一眼所接觸的都是蒼白的一片,那抹蒼白從她的眼底蔓延到了她的心靈,白茫茫的一片,在那片白茫茫中長相順眼的年輕男人伸手撫摸了她的臉,用暗啞的聲音叫出,梵歌。
那個時候,她甚至隻能用順眼來形容她看到的男人,一種本能的心裏反應,這個男人長得很順眼睛,在這個世界上,審美是每一個人的本能反應,在看到美的事物後會多看那麼幾眼,那種情景應該稱之為順眼。
後來,梵歌才明白那種順眼應該用另外一些詞彙來形容,英俊,優雅,俊美……
丈夫這樣的男人人們會很願意用各種各樣象征著美好的詞彙冠在他的身上,他足以和世界上任何的美好的詞彙來相互匹配。
是的,丈夫,順眼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沒有經過任何的思想,對著那個男人她衝口而出,你是誰?
即使,那個男人看著十分順眼的模樣,她還是覺得慌張,那種慌張也許也源於一種本能,人類對於恐懼的某種本能。
森林裏的蛇信子總會讓人們不由自主的豎起了毛孔。
“我是溫言臻,你的丈夫。”男人回答。
那個時候,她就如呱呱落地的嬰兒一般的,沒有來由的眼裏有一點點的水滴從眼角墜落,後來,她才明白那就叫做眼淚,一種會因為喜悅,因為激動,因為悲傷所分泌出來的液體,梵歌也不明白那個時刻眼淚對於她的定義,隻覺得慌張。
梵歌,1983年冬至出生,父親叫洛家初,母親叫周蘋,三歲的時候由溫家收養,二十三歲的時候嫁給了溫家的獨生子,隔年在葡萄牙生下了一位男孩,由於一場車禍,她失去了記憶,這是她在車禍三個月的康複期所接收的關於自己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