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 番外(1 / 3)

徐蘇瑜覺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醫院的“蘇蘇”,門裏的“請進”,窗邊的人和她手指,到現在第四次了,她又一次覺得像,從語氣到神態,甚至是臉紅的程度。

她今天也許不該來,或者,早在醫院的時候,她就應該把其他同事的名片遞給林父。

壓抑25年的感情一朝吐露,她有太多的事情想和沈同宜互動,這時候的“相似”對她的職業生涯來說,也許致命。

她作為心理醫生,最需要的就是冷靜客觀。

就算致命,那也是她的問題,該她自己想辦法解決。

她既然承諾了,就不該中途反悔,同時讓這一家的二人失望。

徐蘇瑜將視線落低,看著灰撲撲的地板說:“好的,林小姐請便。”

沈同宜快速看了眼衣著講究但不死板的徐蘇瑜,視線轉向林母,猶豫片刻,稱呼她“媽媽”:“麻煩你幫我陪徐醫生一會兒。”

林母有些愣。

林冬年已經很多年沒叫過她“媽媽”了。

好像就是從高二開始,她整個人都變得沉默寡淡,消極頹廢,除非是他們夫妻逗她,她才會勉強笑一笑。

那些笑是她為人子女特意留給他們的,剩下給自己的,都是被欺負的痛苦和陰影。

他們早該有所察覺,卻一直到她想不開才發現了真相。

林母喉頭一梗,強忍著歉疚滋生的淚意和突如其來一聲“媽媽”帶來的喜悅,說:“唉好,你換吧,媽媽一定照顧好徐醫生。徐醫生,您這邊請。”

徐蘇瑜:“嗯。”

林母帶著徐蘇瑜往客廳走。

沈同宜扶著關了一大半的門站在原地,一直到徐蘇瑜的背影完全看不見,才依依不舍地關了門,快速往裏走。

林冬年隻有個一人高的木質衣櫃,因為年久失修,沈同宜拉門的時候,鉸鏈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呀”聲,驚得她心一跳,下意識看了眼門口方向,把拉門的動作放到最輕。

櫃子裏的衣服隻有黑灰兩色,昭示著林冬年過去這些年壓抑的心理。

沈同宜看著,不禁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她那時候如果不是還有妹妹要保護,可能早就垮了。

恐懼在她心裏積壓著,每天晚上把妹妹哄睡著了,她才敢躲到衛生間裏哭一會兒,然後對著空氣叫很多聲“蘇蘇”,直到哭腔完全消失了,給她打一個電話,聽一聽她的聲音,天亮之後就還能繼續若無其事做一個稱職的姐姐。

後來為什麼會撐不住呢?

沈同宜握緊門把,和喻卉有關的久遠記憶在她腦子裏橫衝直撞。

不經意看到最下麵的一片白,沈同宜愣了愣,心緒恢複平靜。

她鬆開門把,彎腰把疊放在角落的衣服拿出來。

是一條純白色的布裙,款式很簡單,雖然被扔在不容易發現的角落,但抖開之後,能從上麵筆直整齊的折痕判斷:它的主人對生活仍然抱有

期待,

隻是意外來得太過突然,

她沒能等到那個穿上它,重新開始的機會。

沈同宜撫摸著裙子不那麼光滑的紋理,心潮沉悶地拍打著胸口。

她也已經很多年沒穿過白色的裙子了,原因和林冬年有所不同——她一直在等喜歡的人上完學回來,給她挑一條最漂亮的,穿給她看。

————

初二的冬天,時間已經非常緊張了,所以那年元旦隻有沈同宜作為代表,參加了開場的朗誦。

那天她穿了一條純白色的連衣裙,梳著公主頭,表演結束從台上下來的時候,徐蘇瑜看著她很久都沒有反應。

沈同宜被看得不好意思,抬手把頭發撥到身前,想擋一擋已經有了明顯弧度的胸部。

那時候的性教育還不開放,青春期的明顯特征總帶著一種莫名的羞恥感,偏偏她今天的裙子很緊繃。

沈同宜臉有些燙,清潤潤的眸子抬起來看一眼徐蘇瑜,又馬上躲開,輕輕叫了聲:“蘇蘇。”

徐蘇瑜如夢初醒,眼神也亂跑了幾秒,才重新落到沈同宜身上:“同桌,你這麼穿好漂亮啊。”

沈同宜耳背發熱,一雙手忙亂地提了提裙擺說:“你喜歡?”

話一出口,沈同宜猛地咬緊了嘴唇。

她們已經15歲了,喜歡一個人的心理早就已經成熟,很清楚這兩個字代表什麼意思。她今天忽然說出這種話,不知道蘇蘇會不會多想。

過去兩年多,她試探過很多次,蘇蘇好像隻把她當朋友看。

沈同宜提著裙擺的手垂下來,聲音沙啞:“蘇蘇……”

她想解釋,才把名字叫全就聽到徐蘇瑜斬釘截鐵地說:“喜歡,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沈同宜驚喜地抬頭,心裏像有一隻小馬在奔跑,“嘚,嘚……”

徐蘇瑜的說話聲踏著她心裏的馬蹄聲:“目前最喜歡你穿白裙子。等我們長大了,你肯定還會穿紅色的,黑色的,穿很多種顏色,但我一定還是最喜歡看你穿白色。”

“為什麼?”

“這是一種期望。”

“什麼期望?”

“我們很快就會成年。成年了就要步入社會,麵對很多複雜的人和事,我期望你不論是25歲,35歲,還是其他更需要依賴這個社會的年紀,都可以像現在這樣潔淨明亮,無憂無慮。”

這是徐蘇瑜送給沈同宜最赤誠的祝福。

沈同宜滿心歡喜,一時之間沒克製住心裏對她喜歡,問了句,“蘇蘇,以後的裙子,你可以幫我挑嗎?”

徐蘇瑜不假思索:“當然可以啊。”

————

她就等著。

等過了高一高二,等到高二,蘇蘇對她的期望被喻卉那些照片完全打破,也沒能等到蘇蘇學成回來,幫她挑一條白色的裙子,穿給她看。

沈同宜捧著潔淨的裙子,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想給蘇蘇看的其實不是裙子,是她的喜歡。

可蘇蘇現在有家有室,她的喜歡一旦表露,就成了玷汙它和蘇蘇的證明……

被沈同宜忘記的糾結猝然回歸腦中,她手忙腳亂地把裙子放回去,看都沒看就從掛著的衣服裏隨手扯下一件換上。

“哢。”

沈同宜拉開門走出來,對客廳裏正在和林母閑聊的徐蘇瑜說:“徐醫生,久等了。”

徐蘇瑜聞聲轉頭,視線有幾秒定格。

林冬年很漂亮,天生麗質那種透著自然的漂亮,此刻站在背光的廳裏,紅唇黑發,肌膚勝雪,黑色的修身長裙裹縛著她玲瓏豐潤的身體,看起來成熟又性感,和適合白色的沈同宜截然不同。

徐蘇瑜收回視線的同時起身。

不一樣就好。

這樣她就不用在了解林冬年的時候一心二用,分出一部分精力將心裏正活躍的沈同宜藏起來,留給林冬年絕對客觀的態度。

一心二用對敏感的心理疾病患者來說既是不尊重,也充滿了危險,萬一被他們察覺,以後可能就再不會相信心理醫生。

徐蘇瑜抿著唇漸漸鬆開。

下一秒又忽然繃成一條直線。

她當年為什麼要告訴沈同宜喜歡看她穿白色?為什麼要說那些有關白色的期望?

沈同宜喜歡她,一定會按她說的來做。

可白色哪怕隻是遇見這世上最淡的顏色都會被輕而易舉地沾染,沈同宜根本沒有辦法自保。

徐蘇瑜心像刀割。

如果時間有機會倒流,她想把白色改成“黑色”,有棱角有尖刺,傷人又怎麼樣?至少,沈同宜會一直活著。

“徐醫生,請坐。”沈同宜抬手指著窗邊的另一張椅子說。

徐蘇瑜應一聲,收斂情緒落座。

視線掠過沈同宜放在桌上的手機時頓了頓。

沈同宜對智能手機的使用還沒有形成習慣,就像鎖屏,以前的手機有一個專門的鎖屏鍵,按一下就能鎖住,現在的沒有,不對,現在的手機根本沒有按鍵,所以沈同宜經常忘記鎖屏幕,包括現在。

林母的敲門聲太突然,她忘記了。

這本來沒什麼,讓徐蘇瑜坐遠點,她就看不到自己正在瀏覽的內容。

偏偏沈同宜覺得自己常坐的椅子有墊子,會更舒服,把她讓給了徐蘇瑜,以至於徐蘇瑜根本不需要任何窺探的動作,就能看到擺在自己前麵的手機。

林冬年正在微博上瀏覽沈見清和秦越的話題。

沈見清已經把自己的過去公之於眾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經曆過什麼,也知道她有一個同性戀人叫秦越,她們的故事在網上傳播很廣。

徐蘇瑜仔細看過評論,正麵的居多,反麵的都是在拿沈見清是老師說事。

林冬年在看的是一個博主的分析帖。

這個帖子徐蘇瑜已經看過了,很客觀,博主把喻卉的所作所為全部列出,加以霍靜的指證和黃文豐幾名學生的舉報,最後明確表示喻卉和黃文豐不重判不足以平息

眾怒,而對沈見清和秦越,他隻用了一句話:放心去找你們的春天吧,已經到了。

這句話被頂到了熱評一。

林冬年能點讚熱評一,表示她也支持沈見清和秦越的感情。

徐蘇瑜收回視線,閑聊著問:“你也關注她們?”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林冬年這類情緒敏感的人,從對方感興趣的事情出發都是一個很好的話題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