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產房裏待了一十多個小時才生下的你,一輩子寵著,捧著,你要是真沒了,媽媽……”
“已經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一道低沉渾厚的男聲忽然穿插進來,說,“讓年年好好休息吧。”
然後人聲就消失了。
儀器的提示音依然持續,未知的冰涼液體也在不斷往沈同宜身體裏淌。她的眼皮沉重不堪,無法睜開眼睛去確定這一男一女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說的“年年”說誰,更不知道他們說著“年年”的時候為什麼一個握著她的手,一個撫著她的額。
她陷在黑暗裏的時間又一次變得極端得緩慢單調。
像是過去了幾十年。
再睜開眼,她在一間小小的房裏,被藍色的簾子隔出一個靠窗的逼仄空間,裏麵充滿陽光。
“年年!”沈同宜在沉睡裏聽過的稱呼再次響起,但叫“它”的女人已經從極度的焦灼擔憂變得激動不已,“你終於醒了!”
“醫生,林冬年醒了!”女人激動地朝外麵喊道。
沈同宜空白的視線眨了眨,聚焦在兩鬢斑白的女人臉上。
很普通但很友善的一張臉,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很多痕跡。
沈同宜看著她,調動僵硬遲鈍的記憶,半晌,張開幹裂的口,問:“你是誰?”
……
病房外,林母掩麵啜泣,林父強忍著情緒說:“陳醫生,我女兒的記憶還能恢複嗎?”
陳醫生:“林冬年這個是吃了過量安眠藥的後遺症之一,一般來說,通過刺激大腦訓練可以恢複,但具體能恢複到什麼程度不好說,要看實際的治療情況。”
林母一瞬間淚流滿麵:“怎麼會這樣呢,年年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啊。”
林父攬住妻子的肩膀給她支撐,紅著眼眶說:“忘了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年年從高三被人霸淩到現在,19年啊,如果不是因為放不下我們,她可能早就自殺了,現在忘了不是剛剛好?忘了,她才能重新開始。”
林父一語驚醒夢中人,林母喜極而泣:“對,對!忘了好!忘了好!”
“不要過分樂觀。”陳醫生適時提醒,“剛才你們應該也看到了,我提到‘霸淩’兩個字的時候,林冬年
() 的反應明顯不對(),
?[((),
她還是恐懼過去這19年的霸淩經曆。我建議你們給她找個心理醫生。我以前遇到過和林冬年類似的情況,暫時性失憶過去之後,那個孩子自殺的念頭反而更強,一方麵是因為自殺留下的身體痛苦,一方麵是破釜沉舟決定結束,卻被打回原形的精神痛苦,你們千萬要留心林冬年最近這段時間的行為舉動。”
林母臉色煞白。
林父摟緊她的肩膀,咬了一下牙,強撐著冷靜地說:“您有認識的心理醫生嗎?我們對這方麵不熟。”
陳醫生說:“還真有,江坪頂尖的,不過……”
陳醫生欲言又止。
林父:“有什麼話您盡管說。”
陳醫生:“頂尖的心理醫生收費都很高。”
林父不假思索:“多高都請您一定幫我們聯係上。我們起早貪黑開餐館幾十年,攢的那些錢本來就是給年年的,怎麼花都值。”
陳醫生說:“那行,我馬上幫你們聯係。”
外麵的聲音淡了,隻有電話撥出後隱約的“嘟”聲。
沈同宜躺在床上,被輸入了對話的空白腦子漸漸有了頭緒——她現在這具身體屬於一個叫林冬年的人;外麵那對男女是她的父母;她也遭遇過霸淩,而且達19年之久,直到前幾天,因為一個未知的原因吞安眠藥自殺;她的喉嚨和食管疼應該是因為嘔吐和洗胃;她剛才那聲“你是誰”,讓林冬年的父母誤以為林冬年吃了過量的安眠藥,損傷神經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