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們已經到了。”茅興東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說:“楚書記,我這就趕過去。”
楚天舒這才換了和緩的口氣,說:“老茅,這才與以往不同,死的是普通農民的孩子,如果被中央、省委抓成了反麵典型,後果可想而知啊,人死了,就是天大的事。”
茅興東說:“楚書記,我明白,我一定全力以赴。”
楚天舒頭上的汗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他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在他幾年來的官場生涯中,他的心情從沒這樣沉重過,上一次儀表廠的張偉之死,與他個人的事業和仕途沒有直接的關聯,然而這次完全不同了。
憑他的經驗,憑他對政治的敏感,如果城關鎮衛生院的死人事件真的被定性為醫療事故,根源在於南嶺縣醫療體製改革存在失誤,以及後來的監管缺位,其後果的嚴重性,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不僅帶頭改革的縣衛生計生委的餘錢坤等人無一幸免,自己這個縣委書記也有可能從此結束仕途生涯,甚至可能波及到青原市委書記伊海濤。
自從擔任南嶺縣委書記之後,楚天舒逃過了媒體一次又一次的密集轟炸,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災難,這一次恐怕在劫難逃了。
天已經漸漸地昏暗下來,楚天舒沉默了很久,白存禮埋頭抽煙,柳青煙不時地看看他們,時而和餘錢坤、薛占山交換一下目光。
楚天舒不說話,室內的空氣快讓人窒息。
終於,楚天舒來到他倆麵前,從桌子上拿起香煙。
柳青煙奇怪了,楚天舒在任何場合下從沒抽過煙,而且不隻一次講過,開會的時候不準抽煙,他要起這個帶頭作用。
楚天舒抽出一支煙,餘錢坤急忙要給他點上,卻被他拒絕了。
餘錢坤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眼巴巴地看著楚天舒,懇切地說:“楚書記,你發話呀,下一步,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天漸漸黑了,一絲風也沒有,暴曬了一天的土地,不斷蒸騰出熱氣,令人煩躁不安,甚至讓他們忘記了饑餓。
楚天舒把手裏的香煙擰碎了,突然說:“白縣長,你和薛占山去衛生院,繼續找錢文忠談,盡量說服他們把孩子的遺體處理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商量,柳局長,你也一起過去,主要配合茅部長與媒體溝通,餘錢坤,你去公安局找戴貴清、霍啟明他們了解孩子的治療情況,盡快弄清孩子的真正死因,我馬上趕去市裏,向市委、市政府領導彙報,看看,大家還有什麼看法和意見。”
……
此時,錢文忠一家同樣在研究對策,給他家出謀劃策的是常以寬。
為了防止孩子的屍體在高溫下變質,常以寬讓老錢去買了大量的冰塊,用臉盆水桶等裝了,輪流擺放在擔架的周圍給遺體降溫,並且組織親屬和老錢找到的閑散人員輪流值班,防止發生搶屍體的意外。
盡管今天中午縣委書記楚天舒、副縣長白存禮親自帶隊來吊唁,他們留下的錢卻被退了回來。
這就充分說明錢文忠一家要為孩子討一個公道的決心。
是啊,憑什麼不呢。
錢文忠的兒子生了三胎,前麵兩個是大妮兒和二妮兒,求爹爹告奶奶,借錢交了好幾萬的罰款,才第三胎生了個男孩。
錢家把這顆獨苗視為珍寶,孩子他爸為了還債,長年累月在外麵打工,一家子傾其所有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十二歲,突然就這麼沒了,能不傷心欲絕,豈能善罷甘休,。
常以寬鼓動說,楚天舒是什麼人,那可是在省裏都赫赫有名的縣委書記,他憑什麼親自帶隊來吊唁一個孩子,明擺著心裏有鬼,為了平息事態,不得不做給大家看,為的是包庇戴桂清、霍啟明,保護所謂的醫療改革成果,保住他的官職嘛。
老錢也跟著說,叔,花錢跟鬧騰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來替你張羅,到時候拿到了補償款,把我花出去的錢還給我就成。
錢文忠認了死理,他說,錢的事,你們幫我去扯,扯出來多少來我都分你們一半,我隻認一條,我孫子不能白死,必須要以命抵命。
他們的策劃在秘密的情況下進行著。
白存禮吃了一碗麵條,帶著薛占山和許彬找了錢文忠的家人,也找了他的近房族人,找了幫著張羅的老錢,可他們要麼避而不見,要麼胡攪蠻纏,幾乎所有人都一個調腔,獅子大開口:賠償一百萬,一命抵一命。
這幾條,白存禮一條也答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