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七大姑八大姨還提出了一個令白存禮尷尬的要求,那就是要一個長期有效的生育名額,直到錢家生到了男孩子為止。
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越是窮地方越執行難,如果答應了錢家的要求,他家要生不到男孩子,豈不是可以沒完沒了地生下去,又怎麼去做其他家的工作,那這個國策在城關鎮豈不是成了一紙空文。
這個要求白存禮不僅答複不了,被孩子七大姑八大姨連哭帶罵狠狠的奚落了幾句,她們說,當官的老婆可以岔開了生,我們老百姓超生了,罰得要傾家蕩產。
這明顯是暗諷白存禮,他老婆一連生了三胎,生到了兒子才罷休。
錢家的親戚們毫不隱晦:不答應,那好,我們就鬧到底,縣裏不行去市裏,市裏不行去省裏,省裏再不行,那就上京城,京城不解決,就到**廣場**,看你們這些個當官的怎麼向上交代。
白存禮、薛占山、許彬等人通宵未眠,卻沒有一點困意,整整抽了三包香煙,談得口幹舌燥,依然毫無結果。
誰都感覺得出,為錢家出謀劃策的是懂政策,有政治頭腦的人,否則,僅憑錢文忠等幾個農民也不可能在這樣悲痛的情緒中就能夠把孩子的死與當前南嶺縣醫療體製改革死死聯係在一起。
對於縣裏來說,現在的焦點問題是如何盡快處理屍體的問題,楚天舒在他去市裏的途中就給白存禮和薛占山打了三次電話,中心都是要想盡一切辦法說服錢家,把孩子的屍體處理了。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錢文忠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把孫子的屍體交出來的,因為常以寬說了,隻有牢牢地把孫子的屍體控製在手中,鎮、縣甚至市裏就會主動讓他提出條件,才可能得到高額的賠償金,才可能同意以命抵命。
當然,錢文忠心裏清楚,無論是薛占山、餘錢坤,還是楚天舒都不會順利、爽快地答應他家的條件,當然,也沒有人知道,與此同時,常以寬和老錢正在暗中替錢家作進京上訪的準備。
楚天舒連夜趕到了青原市,他已不是往日時時都注意形象的縣委書記了,他的短袖白襯衫被汗水浸濕又幹了又浸濕多少次,早已發出酸臭味,臉上的汙垢不單單是汗水形成的,那樣子像忙了幾天沒洗臉的泥瓦小工。
趕到市裏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他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直奔青苑賓館,敲開市委書記伊海濤的房門。
伊海濤正在焦急地打電話,一見楚天舒,愣了半天,才說:“小楚,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楚天舒沒有半句閑話,直奔主題,說:“伊書記,我向市委檢討,請求市委處分。”
伊海濤本來還想問問楚天舒是否吃飯了,也應該給他倒杯水,讓他洗把臉的,一聽楚天舒這樣說,他的氣不打一處來,大聲說:“小楚啊,你是來請求處分的,你以為受個處分南嶺縣的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嗎,坐下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挨了批評,楚天舒突然間變得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氣把城關鎮衛生院今天發生的一係列情況詳細彙報了一遍。
伊海濤聽完了楚天舒的彙報,沉默了半天,說:“小楚啊,人已經死了,你們必須盡快妥善處理好後事,不要留後患,更不能越鬧越大。”
“伊書記,我明白,我們正在調查事故的原因。”楚天舒為難地說:“原因沒出來之前,和家屬談起來很被動。”
“至於事故的原因,當然要實事求是,我也不希望是外麵議論的根子在醫療體製改革。”伊海濤停頓了一下,說:“小楚,處理這類事情不能猶豫,必須當機立斷,越早了斷是非就越少,拖的時間越長,就越容易拖出毛病來,這一點,你要向大木同誌學習。”
這個時候,楚天舒才想起來付大木也在市裏,聽伊海濤話裏的意思,他已經找過付大木了。
“小楚,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想盡一切辦法盡快把孩子的屍體火化了,以免再生枝節。”伊海濤接著問:“小楚,和死者家屬談得怎麼樣了。”
“他們開口要一百萬,還要一命抵一命。”路上,楚天舒已經接到了白存禮的報告,他如實彙報說:“還有,他們還要一個生育指標,因為他們家隻有兩個女孩,非要生一個男孩。”
“你是怎麼考慮的。”
“生育指標我想可以答應他們,畢竟農村家庭裏男孩子才是家裏的頂梁柱。”楚天舒說:“隻是這一百萬要的太多了,而且,沒有查出真正的死因,又談何一命抵一命呢,看來,還得一邊調查事故原因,一邊繼續做家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