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亮女神崇拜(1 / 1)

何小顏

曆史人類學和神話學的研究表明,在遠古時代處於原始文化狀態的部落群體,曾一度把月亮作為偉神來加以崇拜。

究其原因,主要在於他們把人口的生育、食物的豐收等這些生話中最基本的需求與月亮聯係在一起。例如,他們以為女人與月亮有許多顯而易見的相同特點:都有懷孕和月盈的“膨脹”趨向,並有與月亮的月周期一樣長的月經期;他們限於生理知識的匱乏,以為女人的懷孕同男人無關,月亮才是施惠者;同樣,他們以為植物的種子不過是像石頭一樣的硬粒,是月亮的能量為它帶來了生命,太陽的溫暖隻是促進了胚芽的成長。月亮還同洪水、死亡和瘟疫密切關聯。隨著月亮信仰的發展,這些威力逐漸被人格化而形成為月神或月亮女神的形象。

在中國,這一曆史可追溯至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時期,其相關器物上遺存的月神徽銘表明,這片土地上曾存在過世界上最古老的月亮崇拜的儀軌。中國的月神從文獻上一開始就以女性的姿態登場亮相。西王母、羲和、常羲(後演化成嫦娥)、女禍等等,都是月神的不同形象,其祖型可以追溯到甲骨卜辭中的西母。

甲骨文中有“東母西母若”的句子,這“東母”與“西母”相對,分別指日神和月神。甲骨文中又有“帝於東方曰析”,“析”就是東方太陽神羲(伏羲),即東母,後來稱東王公。“西母”則應是神話中聞名於世的西王母的本名。

據各種古書揭示,月亮女神是天上的光明神之一,在原始信仰中代表母性的生育,同時又是掌握死亡的陰性天神,她與太陽神相配相對,相反相成,太陽神主宰東方、白天、光明、春天、生長,她則主宰西方、夜晚、黑暗、秋天、生育和死亡,她因此是豐產、豐收的女神,又是凶神、刑神和死神。

《山海經?大荒南經》說,“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大荒西經》說,“帝俊妻常羲生月十二”,羲和、常羲其實是由太陽神羲的名號讀音分化出來的,雖然這裏改而說成是另一太陽神帝俊的妻子,但月神的身份沒變。作為母性大神,日、月俱為其所出,顯現了強盛的生育力。

甲骨文的“育”(毓)字即“後”字,初義是高母,在“但知其母,不知其父”的母係社會中,“後”被尊奉為聖母的形象,她往往與月神有連帶關係。月神的豐產、豐收的象征與大地上的人類、土地上的莊稼,在“後”也即是“地母”的祭壇——後土、靈石、社稷等上麵直接地體現出來。

著名的女禍,就是一位手中擁有黃土、蘆灰和五色石而身兼地母的準月神(太陽神伏羲之妻),她在“天地開辟,未有人民”時“摶黃土作人”(《太平禦覽》卷上八引《風俗通》)。這樣,月神通過其大地母親的身份,成為了人類的創造者。

女媧並以天神和地祇的法力兼施,煉五色石上補蒼天,積蘆灰下止洪水,可謂是功烈昭彰。

月亮女神這種貫通天地的能力,更多的意味還在於她具有那主管死亡及死後重生的力量。月亮山則是她通天的又一個重要象征。

奇特的缺而又圓的月相,讓人聯想到月所具有的永生不朽的神性,“月光何德,死則又育?”(《楚辭?天問》)這就為先民們對死亡後的重生燃起了熱切的希望,以為崇祀月亮女神,通過她的法力庇護,地府的生話可以得到改善,或者靈魂得以拯救、超生,由冥界重返陽世和光明。

日、月東升後終要西落,這西方具有吞吃光明的神秘,而按中國的地理,越是向西,地勢越高,故不管是日薄西山還是月薄西山,西山總是日月一天的歸宿。故《山海經?大荒西經》說:“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月山,天樞也……日月所入。”天樞即天柱,與天溝通的橋梁,這一通天之山最常見的名稱就是昆侖山。

以古人的眼光來看,日入西山,是日的不得意時刻,甚至意味著日的死亡;相反,月入西山,是月的歸巢,回到自己陰性的勢力範圍。所以,月明明由東方升起,古人卻說“月生於西”(《禮記?禮器》),從而對月神的祭儀也是向西而拜,“祭月於西”(《禮記?祭義》)。昆侖山與月神西王母即存在著這種宮室與宮主的關係,故昆侖山又有“帝之下都”、“幽都”之稱。

西王母的最大特點是“司天之五厲及五殘”(《山海經?西山經》),郭璞注:“司天之五厲及五殘,主知災厲五刑殘殺之氣也”,郝懿行疏:“西王母主刑殺”,都證實她是操持災害、刑殺權柄的大神,也即是凶神、死神。

中國的月神諸如上述西王母、羲和、常羲、女媧,以及此外的嫘祖、華胥、附寶、纖阿、女魃等等,可以舉出一大串,她們同質而異形、同體而異事,或緣於神話起源的不同(出自不同的部族文化),或緣於神話傳布的流變(變形、分化),其千頭萬緒,雜然紛呈,蔚成中國遠古月亮女神信仰中的一道神秘的迷彩,還待有誌者的進一步研究和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