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處在困境中又得不到親人理解時,是最最痛苦的。培智現在就處在這樣的一個狀況中——不被家人理解。
“培智,”昕怡說,“我來試著理解你一下,有不對的地方你幫我糾正,好嗎?”
培智點點頭。昕怡願意努力去理解培智,這讓培智感覺舒服,終於有人肯聽自己了。
昕怡說:“我聽到你說在學校裏待得不開心,老師不喜歡學習不好的同學,同學也不和學習不好的人玩,你感覺在學校很受挫,也很無助,沒有朋友,對學習這件事失去了信心。”
培智眼圈紅了,整個身體都陷在椅子裏,腦袋耷拉著,用力地點頭。
此時的培智,與十分鍾前仰著頭的他判若兩人。現在的他看起來更無助,更軟弱。
昕怡轉向培智的父母:“有人知道孩子在學校的艱難嗎?”
四位大人驚訝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忽然不約而同地說:“沒聽他說過呀。”
“怎麼沒說過?”培智急了,“我都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你們就是不聽。”
“你什麼時候跟我們說啦?”父親急了,爭辯道。
“我每次說我不想上學,你們就說不行。”培智仰著下巴道。
“可你也沒說在學校老師不喜歡你,同學不和你玩啊,說了我就找老師去。”
培智爸爸氣急,臉憋得通紅。
培智恨恨地說:“哪次你們允許我把話說完了?剛一說不上學就被你們吼。今天要不是昕怡老師理解我,我才不會在這裏說呢。”說著培智流出了委屈的眼淚。
昕怡用自己理解的話語重新詮釋培智的話語,有利於理解培智內心的痛苦,更能促使培智的家人理解培智。
這是心理谘詢的一種技術,被稱為“釋義”。在心理谘詢中,“釋義”是指內容反應或說明,是指谘詢師把求助者的主要言談、思想加以綜合整理,再反饋給求助者。谘詢師選擇求助者的實質性內容,用自己的語言將其表達出來,最好是引用求助者言談中最有代表性、最敏感的、最重要的詞語。
“釋義”使得求助者有機會再次剖析自己的困擾,重新組合那些零散的事件和關係,深化會談的內容。
聽完昕怡的話,培智父親像被霜打了一樣,蔫了下來。
昕怡注意到培智的媽媽歎了口氣,一臉無奈,爺爺奶奶則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也輕輕地歎氣,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看起來,這一家人今天總算知道孩子為什麼不願意上學了,隻是他們一直不肯給孩子機會讓他表達。
很多時候,家長在聽孩子說話時往往不重視傾聽,不願意傾聽,容易犯以下錯誤:急於下結論;輕視孩子的問題;幹擾或者轉移話題;作道德性的評判;不適當的情緒反應。
培智的家人就是這樣,在孩子說不想上學時,過早地下了結論,結果導致培智沒有機會講話。
當孩子說話時,我們是否真的聽到了?
我們給孩子話語權了嗎?
我們聽到了話語本身,還是聽到了孩子內心的聲音?
怎麼就算是有效傾聽呢?
這讓昕怡想到了艾琳所說的“家長總是會選擇性地聽”,是呀,家長如果能夠在聽孩子講話時,放下自己的判斷,放下自己的價值觀,放下自己的期待,那就一定能像今天這樣聽到培智內心的聲音了。
傾聽既可以表達對孩子的尊重,同時也能使孩子在比較寬鬆和信任的氛圍中訴說自己的情緒。
我們身邊有很多像培智家人這樣的人,尤其是家長,要麼活在過去——讓孩子背負自己沒有實現的人生理想;要麼活在未來——擔憂孩子以後的生活,卻很少關注到現在——此時此刻這個痛苦的孩子,此時此刻僵硬的親子關係,此時此刻彼此的不理解與不和諧。
當我們在“過去”、“現在”、“未來”之間隨便“穿越”時,就會給自己和他人帶來很多苦惱。人們啊,什麼時候能夠關好“過去”、“現在”、“未來”這三道門,而不隨便“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