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可以,可以看……見,”嘶啞的聲音自觀眾席傳來,是三島由紀夫,在剛才的那種情況下,他居然還依舊苟延殘喘著,能夠發出沙啞的聲音來,“我們!我們!”

老人的情緒一下自變得異常高漲,就像是某種現象的瘋狂崇拜者,又像是中世紀的那些狂熱教徒,粉身碎骨也要湊近那虛幻的偽神。

他醜陋地大張著嘴巴,皮肉已經幾乎完全外翻,口附近撕裂的皮膚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怕的程度,他在尖叫著,叫囂著最後的妄想。

“我們果然沒有錯……”黑紅色的血液從幾乎已經看不出人形的老人全身的破洞除溢出,讓他隻能夠斷斷續續地用最後殘存的1那一部分聲帶說話,“隻有你能夠看見‘書’,隻有有你……隻要讓你被書吞下去,一切就可以……”

就像是想要在最後施舍給著可憐可恨的野心家一點希望,那本皎白的“書”終究輕輕地落下了海音寺溯遊的手中。

在“書”下落的同時,一切束縛海音寺溯遊的存在都化為了齏粉。

然而,三島由紀夫滿心期待著的看見海音寺溯遊被吞噬,自己重新恢複人形的願望卻並沒有實現。

“書”確實和海音寺溯遊融為了一體,但是與其說是“書”吞噬了海音寺溯遊,倒不如說是海音

寺溯遊將“書”徹底占為了己有。

那潔白的頁紙上曾經被欲望的黑墨書寫上竊國竊世的話語,但此時哪一點漆黑如墨的東西,卻在進入少年手中的那一刹那徹底地被消失和同化了。

屬於海音寺溯遊的色彩攀附其上,紅色的光輝宛如血液一般在其中流淌,宣這一主權的易主正在完成。

黑發紅眼的少年站了起來,而隨著他的動作,整個空間內的氣壓似乎都受到了影響。

地板發出了可怖的聲響,像是遭到了沉重的撞擊一般,向下陷了一截才停止,鋼鐵材質的防爆牆壁也劇烈地顫抖著,仿佛隨時有可能被撕裂。

而那些觀眾席則更不用說,隻是瞬息之間,就和海音寺溯遊先前坐過的那把椅子一樣,被壓成了碎片。

而那些在就該退出曆史舞台的野心家們也並沒有被放過。

三島由紀夫絕望地嘶吼著,但是卻早就無法發出一丁點聲響,隻能憋屈地在無聲中被輕描淡寫地碾碎,而當事人則表現得就好像正在玩弄一塊陳舊的橡皮泥。

力量前所未有地充盈,即便沒有去看紅皮筆記本上的數值,海音寺溯遊也知道自己的信仰值在這一刻應當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數字。

自世界誕生之初就不斷地累計的力量在不停地湧入海音寺溯遊的身體,無數聲響縈繞著他,讓他沒有再有機會去思考其他問題了。

“Даждьбог”

有誰在呼喚他。

“BonDie!”

……

越來越多的語言,越來越多的聲音,都在呼喚著他。

明明那些語言所說的稱呼都完全不同,但是海音寺溯遊分明感覺到那是在呼喚他。

越來越多的聲音彙聚過來,像是在周圍的材料上產生了回音一般,在他的身邊盤旋成一片聲勢浩大的音海,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海音寺溯遊”

有人呼喊了他的名字。

那是他十分熟悉的音色。

然後,很快地,更多的對於他的名字的呼喚在這裏回蕩著,形成了一條赤紅色的燈帶般的東西,牢牢地和他的本質綁在一起。

在無窮的概念的疊加下,海音寺溯遊似乎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形體,似人而非人。

但是這千萬句來自無數個曾經破滅的平行世界最後的聲音就像是定海神針,又像是迷霧中的海上燈塔,讓他沒有在越來越多的音浪中迷航。

他穩定地穿行著,不拘泥於形體,不拘泥於存在。

無數事物在他身邊川流不息,就好像是瞬息之間看完了一部編年史,而他卻並沒有因此感受到任何不適。

過了不知多久,屬於“書”的光輝終於在以海音寺溯遊為中心的紅色光帶的包裹下平靜下來,慢慢地於紅色的筆記本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