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3 / 3)

這位美麗的不速之客很快就被館內眾多人層層圍住,趙曉哲急忙擋在她麵前解釋:“各位,這是芳雍先生的朋友,她沒有惡意的!”

然而他身後的蝴蝶卻明顯不像他口中所說的那樣。她雙手橫於胸前,一上一下隔了大約十公分左右的距離,然後開始輕念咒語一樣的句子:

“微微的清風,靜靜地流動吧,混沌之物,把所有一切都化為白色的武器!”

眼看驟風又要刮起,趙曉哲趕緊撲過去口中不住地說:“大家相信我,她真的是先生的朋友;我說蝴蝶小姐,我保證他們不會傷害你,所以你千萬不要亂來啊——”他死死地將她的雙臂拽住並拉開到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人群包圍圈不斷縮小,趙曉哲不得不騰出手去製止他們繼續靠近,嘴巴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卻毫無效果,局麵幾乎無法控製之時,一個淡定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住手。”

呼喚驟風的前奏曲停滯了,蝴蝶抬起頭,二樓走廊上站著那個容貌俊美令天地失色的男子,正冷冷地將大廳裏的人一一察視。

她很想拿出精靈一族的矜持來,回以他同樣冷淡的眼神,但對於一個為愛情連自尊都曾經舍棄的女子來說,矜持與未來一樣,都是虛無縹緲之物。

人們默默無言地散開一些,蝴蝶踏空躍上二樓,落在他身旁。他沒有回頭,淡淡地說:“你來幹什麼?”

習慣了這個人的冷漠,蝴蝶亦答得開門見山:“告訴你一些對你有利的事。”

他看了她一眼,越過她向裏走去,“過來。”

大廳的趙曉哲目瞪口呆地看他們離去,直到隻剩下他一個人才如夢初醒,“啊——芳雍先生——我有話要說呀!”

站在一扇巨大的銅門前,她感到了一股足以扭曲時空的力量。芳雍抬起右手,輕輕按在門上,在他觸摸到的那一刻,剛硬的銅竟像水一樣柔軟地向後退去。

門後是一個令人迷失的地方,沒有天,沒有地,沒有牆壁,空空如也,如同亙古不化的洪荒宇宙。

“說吧。”他依然背對著她。

“我醜得讓你難以正視嗎?”蝴蝶盯著他的背影問,“如果不是,為什麼不能禮貌地看著我的眼睛,跟我交談?”

芳雍轉過身來,他的神情讓蝴蝶有些失望——永遠那樣淡漠,一雙眼睛從來都是那麼清澈,從裏麵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困惑。

“在告訴你之前,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芳雍別開眼睛,“我不作交換。”

蝴蝶微微地笑了:“我唯一贏你的,便是對你個性的了解程度吧。所以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反應,我都能猜得準準的。”

她收斂了一下情緒,正色說:“精靈族已經和洛倫佐達成協議了,大家決定共同對抗普蕾雅德。”

芳雍眉頭輕輕一皺。

“果然。”

“據我所知,不光我們精靈,還有寄生妖魔、吸血鬼、狼人和人魚族,都已經先後同意了加入洛倫佐的盟軍。雖然它們有的散落在世界各地不容易聯絡,有的數量非常少,有的實力很弱,但全部加在一起,是不容小窺的一股力量。”蝴蝶有點激動,“另外……”她頓了頓,“我也不知道確實不確實,但是洛倫佐似乎也聯係了天使們——”

最後這個詞,讓芳雍皺眉的幅度大大加劇,看來這是個非常棘手的對象。

“你知道,如果連三階天使都加入了,那對普蕾雅德將會是很大的打擊,要贏可就難上加難——當然,還沒得到他們確實會加入的消息。”

芳雍深鎖眉宇,四麵始終以固有形態燃燒著的火把開始不穩定地搖曳起來。

連他也開始感到勝利的遙遠了,蝴蝶靜靜地想。

“芳雍……”

芳雍的目光像從天空飄落的白羽,在她的臉上輕輕拂過,隻停留了一秒,“謝謝你。”

“我留下來幫你們!”眼看他就要走出去,蝴蝶連忙開口。

“不用,你回去。”

蝴蝶以為自己聽到的是夢話,“我帶著幾個隨從來給你通風報信,已經背叛了整個精靈族,你要讓我回去哪裏?”

“你以為留在七星社就安全嗎?”他回轉視線,像打量不懂事的孩童,“別忘了,七星社是以消除一切威脅人類存在為己任的組織——包括精靈在內。”

蝴蝶淡淡一笑,不以為然,“神賜精靈不老不死的身體作為禮物,即使是普蕾雅德的十三位長老也無法逆天而行,致我於死地。”

他轉過身走回她麵前,凝視,“所以叫你回去。何況以你在族中的身份,即使背叛也不會受太嚴重的責罰,隻要忍受數百年的監禁就可重獲寬恕。”

蝴蝶定定地注視著他,眼裏漸漸湧起淚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寬恕,芳雍!唯一能夠讓精靈死去的方法就是狠狠地傷他/她的心。”

回答她的是一個帶著淡淡嘲諷的笑:“別說你隻是一個無法擁抱的影子,即使你是有血有肉的人類,我也不會愛上把自己的心交出去讓人左右的你。我感謝你的幫助,但,並不欣賞。”

即使在說這種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清亮得沒有破綻。蝴蝶終於閉上眼睛,眼眶中太滿的淚水漫溢而出,她笑了笑:“傳說,上級天使中位於第三天和第四天的座天使超越了一切塵世缺陷,沒有感情,更對物質毫無索求,因此是連接物質世界和神國界之間的使者。”

她慢慢伸出手,觸摸著那張臉,並沿線條輕輕劃過,“而你,不愧是繼承了那位座天使最純淨血統的芳雍。”

用觸摸他臉頰的那隻手擦去自己腮上的濕潤,蝴蝶轉身快步走出這片光影交錯的悲傷。

趙曉哲坐在樓梯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本來以他的資格尚不足以進入芳雍先生的領地,但是現在情況緊急。在他看來,朋友理所當然是比身份更重要的事,為此可以允許破例一回。

“啊,蝴蝶小姐!”趙曉哲騰地跳起來,幾步迎上樓梯,“我想找芳雍先生,我、我有事要求見他,他在哪裏,可以帶我去嗎?”

蝴蝶望著他,微微一笑:“我想他現在想一個人靜一下。”

“那可糟了!我覺得這件事最好不要耽擱呢。”趙曉哲為難地抓了抓頭發,“因為、因為事關我一個朋友的生死,事態比較嚴重……”

蝴蝶下了兩級台階,與趙曉哲平視,“現在去打擾他不太明智,我幫你吧,算是報答。”

“哎?不好不好!”趙曉哲連連擺手,“那個男人可厲害了,高大魁梧,像你這麼柔弱的女孩子——”

蝴蝶抬手放在趙曉哲的肩膀,輕而平靜地告訴他:“我已經四千多歲了。”

趙曉哲一下子噎住,眼珠子上下移動幾下,小聲:“不會吧?”

“對付幾個人類,我還不當回事。”重新化為一片模糊影子的精靈美女提起趙曉哲的領子,帶著他飛出大門,“走吧!”

“不要又來這套,我寧願走著下山啊!”趙曉哲尖叫著,眨眼間已經掠過平坦的草地,置身於黑暗寂靜的懸崖上方。

無視他的抗議,呼呼風聲耳邊過,黝黑的山脈向後倒退。不知道是不是精靈的夜視力好得驚人,明明伸手不見五指的峽穀她卻能輕鬆穿越而不碰觸到一點崖壁。

漸漸習慣了這樣的速度和高度,趙曉哲終於放鬆一些,開始把手擋在額前阻擋跑進眼睛裏的劉海,“哇,真過癮!你們是不是天生就會這些能力?”

“隻是簡單的咒語而已。”蝴蝶淡淡回答。

“不要說‘隻是簡單的咒語而已’!”趙曉哲羨慕地說,“這麼簡單我都不會,你嘔我嗎?”

蝴蝶淡淡笑了:“那麼我教會你。”

“真的?”完全沒想到交了這等好運的趙曉哲一掙紮,差點掉下去,“好棒啊!我從小就給人叫沒用,就算拜不到芳雍先生那樣強的人為師,至少學點精靈的咒語也賺了!”

高興了一陣他才覺得失禮:“對不起……我沒有要貶低您的意思……”

“沒什麼,這是事實。”蝴蝶的聲音平淡直板,沒有生氣責怪,“能與芳雍抗衡的人,本來就是世上罕有。”

“可是你也很厲害,以你一個這麼柔弱的女孩子——對不起,我不是小看你……”趙曉哲覺得今天自己的舌頭怎麼就管不住呢,“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芳雍先生的生日?我想準備禮物給他。”

蝴蝶想笑,卻笑不出來,那些笑聲到了喉頭就哽咽住了。

趙曉哲沒有察覺,仍在自言自語:“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要是送得不好就糟了。先生出身皇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在他眼裏肯定沒有稀罕的東西——蝴蝶小姐,你有送過什麼給先生嗎?”

“沒有。”大千世界,他從不會多看一眼,什麼東西能留得住那兩道清明的視線?

“那可糟了,連參考都沒有。”趙曉哲見前方已出現了城市的點點燈光,連忙指點,“海邊!往海邊的大橋!”

時間已近淩晨,大橋上寥寥無人。趙曉哲雙腳一著地,連忙衝過去,“自樂!自樂!醒醒!”

宋自樂抱著橋墩睡得正香,怎麼搖都搖不醒,以為他也遭了暗算的趙曉哲急得六神無主。

蝴蝶開口:“沒事的,隻是睡著了。”

“啊,是嗎?”趙曉哲還是不放棄死命搖,“那他為何會睡得這麼死呢?”

蝴蝶伏下身,影子覆蓋在宋自樂身上,輕聲念了一句什麼,宋自樂咕噥著睜開眼睛。

“自樂,太好了!我以為你死了!”趙曉哲狂噴鼻涕口水,激動地一把抱住。

“乖。”宋自樂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背,嘴裏的糖果咯噔咯噔地撞擊牙齒發出清脆的聲音,“現在幾點?”

“我沒表,大概三點吧。”趙曉哲擦了一下鼻涕,“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芳雍先生的朋友,精靈族的蝴蝶小姐。”

宋自樂條件反射伸出手來握,“您好,小姐,我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一握握了個空,這才迷糊地打量起四周。

“不要玩了!”趙曉哲一巴掌打醒他,“趕快帶我去學校找艾柏他們,然後去救冰彥——”

宋自樂臉上一個鮮紅的五指掌印,卻還是麵帶笑容沒有一點怒氣,“可是嘉睿老師禁止他們離開學校呀?”

“有沒搞錯?!那種平時都會把學生折磨得死去活來的老師的話哪能聽啊?!”趙曉哲一激動,講話就分外拗口,“不要理他!等他那種懶洋洋的人去救,冰彥都投胎好幾回了!”

宋自樂彎起食指,搓了搓臉頰,“雖然我不讚同你的說法,不過我也很想去看看熱鬧——好吧!”

他鯉魚打挺地跳起來,嗖的一聲跑不見,一陣風撩起趙曉哲的衣角,他仍維持著那個姿勢蹲在地上。

一邊的黑影迅速裹住趙曉哲騰空而起。直到遠遠地望見宋自樂跑過時留下的塵煙,趙曉哲才反應過來,破口大罵:

“你跑得太快了吧!等等我!”

“到底……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

坐在黑暗中已經整整好幾個小時了,秦豐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在北角,艾柏在南角——雙臂交叉坐在椅子上,腳翹在桌子上,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秦豐懷疑他睡著了。

他實在不太放心母親,自己在她去打水的空隙裏突然消失了,怎麼也要回去解釋一聲讓她安心吧?

可剛站起來,艾柏的聲音就從南角角落響起:“老師說了,哪裏都不能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至少你也給我解釋一下吧?”

“你問我,我問誰?”艾柏一句話把秦豐噎了回去,“不想死就別動。”

秦豐本來要聽話地坐回去,但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已經死了麼,那還怕個屁!隻管大膽往外走。

他一把拉開門。

門口猛地伸過來一隻手將他胸前的衣服死死抓住,那是一隻枯瘦無比的女人的手,塗著猩紅色的指甲油,不過仔細一看那並不是什麼指甲油,而是指甲開裂流出來的血染紅了它們。

“給我……給我……”那手的主人七孔流血,另一隻手也正掙紮著伸過來——之所以說掙紮,是因為她的身後還有無數與她一樣麵目猙獰的厲鬼也在爭搶著靠近,把整個走廊都擠滿了。

那女人所抓的衣服下,紫水晶正發出幽紫的誘人光芒。

艾柏側過頭去,看秦豐死命甩上門,戰戰兢兢地退回角落,一屁股坐下。

“都告訴你別出去了。”他幸災樂禍地哼了一聲。

“那些是什麼呀?”秦豐的聲音還在發抖。

“原來你不認識鬼呀?”艾柏從臂彎裏拔出一隻手,指了指窗戶,“喏,看到吊在那裏的沒有?還有那隻,摔得真是連形狀都變了,多半是跳樓的。”

秦豐一怔,他身後就是窗子,剛扒著窗簾看了一眼他就發出一聲淒壯的嚎叫,竟然連玻璃窗上都貼滿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啊?”雖然它們似乎沒辦法進入這間辦公室,但是光看著也很嚇人呀!

“應該是被你的那個東西吸引來的吧。”艾柏伸出食指,對著他的胸口部分點了點,然後又把手插回懷裏,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這個?”秦豐摸摸胸口,“這是那人給的——就是你的老師。”

艾柏瞥了他一眼。

“你怎麼會認識嘉睿老師的?你是不是偷他東西了?”

“我沒有啊!”秦豐急忙分辯,“我隻是求他讓我脫離那棵樹,如果可以的話再讓我回家看一眼我母親過得怎麼樣,他就給了我這個紫水晶!”

“脫離……那棵樹?”艾柏收回長腿,走過來把秦豐打量一番,“你也是這裏的學生?”

“死之前——是的。”秦豐頹然想起幾個月前。

艾柏搓著下巴自言自語:“老師可不像慈悲的人——一定還是你偷了他的東西!”

“我沒有偷!”秦豐指著窗外,“我一直被吊在那棵銀杏樹上,動都動不了,怎麼能偷東西?”

艾柏瞄了眼樓下那棵大樹,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那個想不開去上吊的學生啊!多虧你我才能進這個破學校,說起來還是恩人呢,來,握個手。”

秦豐還真跟他握了握,心有餘悸地指了指窗戶那方向,頭不敢偏過去,“那些東西……要什麼時候才會走?”

“不用管它們!你不出去就沒事了。”艾柏走向自己那把椅子,“哎,好餓,又不能出去找東西吃——煩死了,你們,再吵統統轟上天!沒看老子正餓著心情不好嗎?”朝窗戶上吼完了伸個懶腰坐回去,再度把腳翹上桌。

秦豐不明白,艾柏看樣子一點也不顧忌這些外型可怖的東西,那他還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裏?

“啊——”遙遠地、隱約地、若有若無地、似近似遠地……有聲音傳來。

乓!門被打開,一個人飛快地蹦了進來——秦豐的心漏跳半拍,直到看清楚那人穿著的校服,心才從喉嚨口落回去。

“擠死了!”那人衝著外麵罵了一句,啪地甩上門。

艾柏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

“有沒東西吃?”

“糖果,你要嗎?”宋自樂把舌頭伸出來晃了晃。

艾柏還沒開罵,又是一聲拖長了的“呀——”接著是玻璃碎裂聲,窗戶破了一個大洞。艾柏和宋自樂急忙向兩邊分開,來人來不及刹車,正麵撞上牆壁,一個巨大蜘蛛網裂紋誕生,中間是大字型的趙曉哲。

艾柏和宋自樂肩並肩站著,一聲不吭地看著他慢慢地滑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秦豐一邊嚎叫著一邊抓起桌子上的教案狠狠擲向那些從破洞裏爬進來並不斷朝他逼近的厲鬼們,“你們別幹看著,救命啊!”

趙曉哲噌地站起來,閉上眼睛甩了甩頭,又眨巴幾下,終於擺脫了對眼的糾纏,“艾柏!我們有援兵了!走,一起去救冰彥!”

“你沒撞傻吧?!”艾柏一口拒絕,“我哪都不去——有沒東西吃?”

“我沒傻!我搬了很強的救兵!”趙曉哲一把拍掉他伸過來的手,“是精靈、精靈哎!四千多歲了!”

艾柏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再度伸出手去摸他的額頭,“你真的沒事?”

趙曉哲索性一個格鬥擒拿手擋開,擺著標準的李小龍POSE,“七線拳——再碰我一下對你不客氣!”

艾柏撲上去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想嚇死人呀!我就碰就碰就碰就碰!”

“你們別玩了!”秦豐被厲鬼們爬滿全身,那些東西紛紛伸手去摸他胸口,看起來就像被色狼非禮一樣。

“蝴蝶小姐——蝴蝶小姐——”趙曉哲高叫著,“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蝴蝶?”艾柏仰天狂笑,一腳踩下去,“我還瓢蟲呢!想嚇死人呀!”

麵對窗子的宋自樂大叫一聲:“哇!好大的風啊——”

他剛喊完衣服和頭發就被吹得全數往後飛。不光窗戶玻璃,整個窗戶都被吹得砸過來,桌子和桌子上的書本全無幸免,秦豐身上的厲鬼統統呈漂浮狀態,屋子裏一切東西都被強風送上了半空。

“怎麼回事啊?”艾柏抓著走廊上的欄杆,趙曉哲抱著他的腰,宋自樂抓著趙曉哲的褲帶、秦豐又抱著宋自樂的腿,四個人像串在一根竹簽子上的魚丸那樣飄蕩在風中。“我也不知道,突然看見盡頭出現一個白點然後就刮風了!”宋自樂大聲回答。

“是不是你小子那個瓢蟲幹的?”艾柏大怒,要不是兩手都要抓住欄杆,他早就飽揍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臭小子了。

“是蝴蝶!蝴蝶小姐不會這麼做的!”趙曉哲艱難地大喊,風直往脖子和嘴裏灌,差點噎死他。

“那她倒是上哪裏快活去了?”艾柏恨不得朝這小子頭頂上蹬一腳,“美容院嗎?”

“她、她突然在屋子前麵把我丟開,就不知道去哪裏了。”趙曉哲這句說得很小聲。

“抓不住啦!”風勢漸猛,欄杆也開始自焊接口處斷裂,艾柏手打滑,何況後麵還有三個家夥拖著,四個人和一截欄杆一齊飛了出去,幸虧秦豐在剛才的飄蕩中兩腿及時環住了鋼筋水泥混凝土鑄的旗杆,四個人又得以繼續當串在一根竹簽子上的魚丸。

“你要是敢鬆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艾柏警告抱著他腰的趙曉哲。

趙曉哲直點頭,“我不會放手的!”

“放心吧,我也不會放。”宋自樂哪怕在這種時候還是能哈哈大笑,“太好玩了!好爽耶!”

“我也不會放手——”秦豐艱難地一字一句地說,“可是我的腿……快環不住了!”

“豈有此理!”艾柏怒了,反正現在兩隻手都空了出來,正好施展他的翻天覆地,“王八蛋!比比誰更猛好了!趙曉哲,鬆開我!”

“我不鬆!我不會讓你死的!”趙曉哲豁出全身力氣吼道,“我要保護你——”

艾柏一拳砸上他天靈蓋,“保你個腿!給我鬆開!不然我怎麼反擊啊?!”

他借著風勢衝向對麵的建築物,在半空中轉身,蹬在牆壁上的同時雙手齊出:

“給我去死——”

狂風瞬時逆轉,如同瀑布倒流的奇景。飛到一半的桌子、凳子和窗框在半空打了個轉,然後朝相反的方向砸了回去。

嗵嗵兩聲,趙曉哲和秦豐摔在地上,幸好旗杆下麵是花壇,不會太痛。宋自樂輕鬆地躍上旗杆頂部,一隻腳金雞獨立,作?望狀。

艾柏姿勢漂亮地落地,雙手當喇叭朝上揚:“看到什麼?”

宋自樂沒有回答。

艾柏等得不耐煩,幹脆也幾個翻身翻上房頂,“你啞巴——?”

“啊”字在口中戛然而止,他也怔住了。

天際盡頭閃過一條亮線,短短幾秒鍾內,金光如同爆發的山洪,奔流著以極快的速度渲染了整個夜空。本該是萬籟俱靜的深夜,啟明星都還高高地掛在天上,金光燦爛的太陽卻在這時出現在黑色的天幕中。

“出——出太陽了?!”趙曉哲不敢置信地拍拍身上,又摸摸臉,並沒覺得有什麼痛癢,“這天亮得也太快了吧!不對啊,為什麼太陽都出來了天還是黑的?!”

“我一定是在夢遊……”秦豐在胸前不住地劃十字。

與其說那是太陽,不如說是火球。它高懸在學校上空,巨大刺眼,熱力逼人。

及時從旗杆和房頂上跳下來的宋自樂和艾柏一人拖一個,把趙曉哲和秦豐拽到樓道的衛生間裏,砸開龍頭讓水噴濕全身。火球在學校上空停滯五分鍾左右,開始向遠處移動,前後總共經過了大約二十分鍾,那些金色光芒才隨著它的離開逐漸淡化直至消失。等到四個人再出來張望時,暴露在外的地表已經被它熾熱的溫度灼燒到發黑,就連那棵在黑夜中都不曾減弱過它璀璨金色的巨大銀杏樹也未能幸免。

趙曉哲的目光落到樹冠之下,大吃一驚:“蝴蝶小姐!”邊叫邊奔過去,“你怎麼了?”

靠坐在樹下的蝴蝶已經從影狀變為人型,她沒有理會趙曉哲的大呼小叫,隻是怔怔地望著天空。

“你突然不見了,真是嚇我一跳,剛才刮了好大的風,又出了太陽,我還怕你有什麼意外……”趙曉哲喋喋不休地說著。

蝴蝶的眉頭漸漸皺起,隨後喃喃地吐出兩個字:“天罰。”

她一遍遍地重複道:“是天罰,天罰終於來了!”

艾柏突然推開趙曉哲,在她麵前蹲下來,“喂,天罰究竟是什麼意思?!”

趙曉哲騰地跳起來,“不許對蝴蝶小姐無禮!”

艾柏腿一伸就把他掃倒,繼續盯著她追問:“剛才的大風和太陽又是什麼東西?”

蝴蝶垂下頭,似乎沒有多少氣力的樣子。

艾柏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搖:“你說啊!”

“創世紀的天使們,當決定徹底毀掉地球上的一切,重新建立起新的國度……他們會使金色的聖光覆蓋整個已被漆黑夜晚所汙染的人世,然後降下天罰。”

低頭安靜地背出這段話,蝴蝶的目光已經重新恢複了鎮定,“這是精靈史書中寫到的……天使已經遺棄現在的世界了。太陽再也不會升起,時間會永遠地停滯在夜裏,所有人將沉睡不起,沒有知覺,沒有意識,直到死去。”

“天使為什麼會遺棄人類?天使不是應該守護人類的嗎?”趙曉哲奇怪地問。

秦豐推了推眼鏡,“不,聖經中就有描述過,所多瑪和蛾摩拉兩個城市裏的人就是因為太過罪惡,因此被天使所厭惡,在夜間人們熟睡時降下大火,把男女老少全體滅了。”

蝴蝶一手扶樹幹支撐著站了起來,“剛才的颶風和火球,應該是天使軍團裏的力天使拉斐爾和熾天使迷迦勒。他們倆同為四大君主之一,一個掌管風元素,一個掌管火元素。”

“拉斐爾,文藝複興美術三傑?!”秦豐背書背得多,條件反射得出此結論。

趙曉哲忙著掰手指,“自然界應該是金木水火土五元素才對,為什麼隻有四個君主?”

“給我閉嘴行不行?”艾柏一聲獅吼把他們都震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跟七星社有關係?”

蝴蝶訝然地定睛看向艾柏,“你也知道七星社?你是成員麼?”

“我……”艾柏想起自己還沒加入,頓了頓手一揮,“還不是,不過大概快了——這些狗屁天使是不是衝著七星社而來?”

蝴蝶放心了些,看他的目光也就不再那麼警戒,她點點頭:“是,也不是。”

“怎麼說?”

“七星社最初的七位成員,原先都是水晶天天使軍團裏的大天使。水晶天是宇宙萬物動力的來源,也是天使軍團的大本營。”

蝴蝶走出樹下,望了一眼黑色的夜空,其餘人也隨她的目光一齊向上遙望,“後來在神的旨意下,各階天使被派往地獄——也就是現在的地球,創造出最初的世界形態以及人類。在這個過程中,產生了七位墮天使,背叛軍團,與神分庭抗禮……他們本該受到懲罰,但因其力量過於強大,加上又吃了瑞獸人魚一族的血肉,以致於神除了剝奪他們永生的權利外,毫無辦法。”

“雖然墮天使失去了神的庇佑,也會生老病死,但他們借助人魚,把各自的能力一代代地傳了下去。幾千幾萬年下來,現在那些散布在世界各地,天生稟賦超越常人的人類,都或多或少地繼承了墮天使的一部分血統。當然,血統越純淨,能力就越強。”

“這些人就是七星社的社員?”艾柏明白了,“可是現在的長老會卻有十二個人,不是應該隻有七個嗎?”

蝴蝶搖了搖頭,“所以我說當初那七位天使的能力已經分散了呀。也許天使軍團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把七星社徹底鏟除吧?!”

艾柏想了一下,“天使軍團有多少人?”

“據說六千多個團!每團數百至數千人不等。”

趙曉哲驚叫:“我的媽!該不會比人類還多吧?!”

蝴蝶看著他淡淡一笑:“原先總共有三十億左右,但是其中有十三億隨著當初的七位墮落天使,一起背叛了神。”

秦豐趕緊一算:“還要對付十七億?也夠可以的啊!”他總是抱怨地球上的人太多,現在隻恨為什麼不索性再生幾十億出來!

“七星社、十三億墮天者,加上一些人類成員,除了要對抗水晶天十七億天使軍團之外,還要抗擊來自洛倫佐·拉菲克的全麵進攻……”蝴蝶無力地低下頭,長長歎息一聲,“勝算之渺茫,簡直是顯而易見!”

“洛倫佐·拉菲克?”艾柏想起那個和老師形影不離的意大利帥哥,“媽的,早知道就阻止老師和他在一起了!這樣一來嘉睿老師也會被當成叛徒的!”

“根本用不著被當成——”宋自樂按著艾柏的臉把他推開,“他本來就是叛徒嘛。”

艾柏被推到一邊,怔怔地側過頭來盯著他,過了幾秒,突然惡狠狠地眼放凶光,“你、說、什、嗎?!”

“哎!”宋自樂抬起一隻手擋在中間,阻止他再撲過來,“先聲明,我對七星社並沒什麼好感,所以就算有人背叛它,我也沒覺得不妥。不管嘉睿老師和洛倫佐·拉菲克是不是叛徒,在我看來他們都是很有意思很讓我喜歡的人,這就夠了。”

艾柏再度傻了一下。對啊,他從來也沒有想過七星社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隻是在第一次聽說它站在人類這邊時就毫不懷疑地認可了。

“好比芳雍這樣的正統成員,簡直沒意思透了,看見他就恨不得給他塗個大花臉!”宋自樂拍拍屁股上的灰跳起來,“跟我大哥一個德行。和他在一起,人生一點樂趣都沒有。”

“是啊,也不知道襥個什麼勁?!”艾柏立刻就和他站到同一陣線。兩人都沒發現蝴蝶的眼睛瞪大了足足兩圈不止。

“你們!不許你們詆毀芳雍先生!”趙曉哲哇哇大叫。他隻是憑本能捍衛偶像的地位,一時半會也沒想起來身邊這位偶像的紅顏之交的存在。

“哈!你說不行就不行?我就罵他,他是個襥人!衰人!”艾柏囂張地撅起屁股拍了拍,“來打我呀,笨蛋!想嚇死人呀!”

趙曉哲正想豁出去,蝴蝶突然開口:“說得對……”

她的音量瞬間提高數倍:“他是個襥人、衰人,下次見麵一定要塗花他的臉,管他是不是座天使轉世——”

等蝴蝶安靜下來,其他幾個人都很敬畏地抱在一起直不愣登地盯著她。

“女中豪傑。”艾柏慢慢地豎起中指,發現不對又趕緊換成拇指。

趙曉哲小心地提出一個問題:“我們現在怎麼辦?”

秦豐想起了他的母親,“不行,我要回家去,我媽不知道怎麼樣了?”

艾柏一把抓住他的褲腳,秦豐剛站起來就又跌了個狗啃泥。“現在比較危險的是你小子,嘉睿老師說了不要離開學校!”

“啊……”宋自樂打了一個哈欠,弄得其餘人緊張萬分地瞪過來,“幹嗎?我一大早起來的,現在都淩晨幾點了,不困才有鬼!”

“這麼緊張的時刻你怎麼能睡?”趙曉哲和秦豐撲過去揪頭發的揪頭發打耳光的打耳光,“你給我清醒點!”

但是毫無用處,宋自樂在他們殘酷的折磨中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趙曉哲把手指放在他的鼻翼下一試,哭天搶地:“佛祖啊!他真的睡著了!”

宋自樂這麼一鬧,艾柏的上下眼皮也跟著情不自禁地開始打架,“我也困了……”

“你!”趙曉哲還來不及撲過去采取任何措施,艾柏已經背靠樹幹發出了鼾聲。

“兩個人都——”趙曉哲欲哭無淚,“誰來告訴我他們的神經都是什麼做的?!”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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