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竭力忍著疼痛，抹去眼角的血跡，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一陣昏眩，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
旁邊路過的人們驚慌失措，有人掏出手機撥打911緊急求救電話，有人拍打他的臉龐，“保持清醒！不要睡過去！”
可他還是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一線光——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光。菲力全身疼痛，無法挪動一絲一毫。鼻子裏忽然鑽進一絲消毒水的氣息，是醫院嗎？他盡力回想倒下前發生的事情。
“你終於醒了！”一個驚喜的溫柔嗓音在耳畔響起——是雲妮！
醫生給了雲妮一個大大的V字勝利手勢，“他沒事了，沒有生命危險，不過腿斷了。好好休息，過幾天就可以出院。”
“傑夫呢？他怎麼樣？”菲力忽然想起他的朋友，緊張起來。
雲妮連忙安慰他，“傑夫在隔壁病房，他沒事，傷比你輕。”
“現場有人已經替你們報警，但是據說並沒有抓到任何嫌疑犯。現在正是敏感時期，你和傑夫還是在家養傷的好，盡量不要出門。”
“僅僅因為他是穆斯林？竟這樣殘暴地對待一個無辜的人！他們還威脅我，不許我和傑夫走在一起，不準我們一起在公眾場合出現！我沒有理會，他們就下狠手，把我們打成這個樣子！現在的美國是怎麼了？連和一個無罪的中東人交朋友都不行？！更何況傑夫還是本地長大的，跟那些劫機犯沒有絲毫瓜葛！”
菲力憤怒地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喘不上氣來，隻能一個勁的幹咳。雲妮無奈地望著他受傷的臉龐，給他在嘴唇上沾了些帶水的棉花球。
“對了，你家裏人呢？他們知道你受傷的事情嗎？你錢包中的緊急聯絡卡上的聯絡人是我，緊急聯絡電話號碼也是我的手機。為什麼不寫你家裏人的姓名號碼呢？”
菲力避開雲妮的目光，望著病房門口。門在這個時候忽然被打開了，一個個子高挑、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走進來。她一眼看見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菲力，猛地撲了上去，嚇了雲妮一跳。這個淺黑膚色的女孩嘴裏叫著“菲力！”，一邊焦急地從頭到腳查看他的情況。
“蜜雪兒，我沒事。”菲力安慰那陌生女孩。雲妮打量著女孩，覺得她有幾分麵熟。
“這是我妹妹，蜜雪兒。”菲力介紹說。
雲妮想起來了，畢業典禮那天見過菲力一家人，其中就有他這個妹妹。大概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吧，膚色完全不同，菲力是歐洲人似的白皮膚，蜜雪兒的皮膚卻是淺棕色。
蜜雪兒友好地伸出手，“你是雲妮？我哥哥常常提到你。謝謝你照顧他。”
蜜雪兒走後，雲妮發現菲力更加焦躁了。
“是因為身體不能動而難受嗎？”她問。卻迎上菲力壓抑憂鬱的眼神，就像以前在聖何塞州立大學讀書時的他眼裏常有的絕望目光。
“你有心事？能告訴我嗎？說出來，也許會感覺好一些。”雲妮輕聲說，她耐心地等待著。
菲力咬緊牙關，不肯吐露半分。雲妮歎了口氣，轉身準備離去。
菲力忽然叫住了她，“如果是你，還會和傑夫交朋友嗎？你會不管所有人的眼光和威脅，繼續和他做朋友嗎？”
雲妮詫異地望著菲力，“朋友，是自己選擇的。你喜歡他的為人，自然還會跟他做朋友。如果不喜歡，就減少來往。跟發生在你和他身上的這樁暴力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可有些事情，是沒得選擇的。”
菲力的回答，令雲妮不解。他似乎並不是在講傑夫的事情，那又會是什麼事情呢？
“你回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菲力催促她離去。
雲妮剛走到門口，又被菲力叫住，“你明天會來嗎？”
雲妮溫柔地點點頭，他才放心地睡去。
雲妮走出醫院大門，一陣寒風席地卷來。已是十月深秋，矽穀的冬天即將來臨。她裹緊外套，仰頭看看天色，心頭湧上一陣憂愁。
穀中裁員的高科技公司越來越多，雲妮和菲力所在的公司也流言叢生。大概不久，公司真的會有所行動，到時候是否裁到自己頭上，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她用力地一甩微卷的俏麗短發，想甩開煩惱的思緒。街角的風，吹得更起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