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美酒,這本是天下男子難求的美事,可惜辛鐵石滿心苦澀,卻是一點興致皆無。她這個祝願倒是很別致,辛鐵石隻有苦笑,拿起那杯子淺淺呷了一口。在這初夏已熱的天氣裏,這酒液有著難得的清涼,入口爽滑,極為受用。
辛鐵石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閻王神醫忽然道:“你為什麼到這天葉穀中來?”
辛鐵石聞言不由一震,從對若華的思念中清醒了過來。他突然想到,這天葉穀少有人至,怎麼會突然冒了個這麼奇怪的女子出來?這簡直就像是特別安排好的一般!
難道這隻是一場詭計麼?辛鐵石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得一陣警惕。閻王神醫若有意若無意的,右手輕輕晃蕩著銀盞,一麵等那少女回答,一麵盯著盞中深紅的液體。
這究竟是酒,還是戰死人的血,還是入口即死的劇毒?
辛鐵石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輕易就喝下去的。他不禁暗問自己: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莽撞,輕易就信了這少女的話呢?
少女笑了笑,她那天生的萬種風情宛如浮動的雲彩一般,突然就在這石屋中烘托出一輪朝陽。
她笑了:“我不能不到這裏來。”她輕輕歎息了一聲,道:“因為我發覺追我的人似乎很怕這個山穀,一見到我闖進來,便嚇得臉色都變了。既然他們這麼害怕,我為什麼不進來呢?”
閻王神醫點了點頭,他思索著,突然道:“追你的人,是苗疆的吧?”
那少女訝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閻王神醫淡淡道:“因為這穀中有天下蠱物的克星。你的確不應該進來的,這山穀極為危險。”
那少女笑道:“危險麼?我倒覺得這穀中很好玩,有不知名的鳥兒,還有好多好多很好看的花。你瞧,我還找到了這個呢!”她伸手從那碩大的囊中拿出一物來。
此物宛如極好的玉石雕就一般,但任何的玉石都沒有它那麼晶瑩。它的樣子很怪,仿佛是一柄劍,但劍柄極為粗大,上麵均勻散開了八隻細鉤。從劍尖上一脈朱紅筆直劃下,待到劍柄時,筆走龍蛇,似符非符地圈了一道。它仿佛是個殼一般,裏麵空空的,薄到了極點,通體透明,可以看到背麵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紅紋。辛鐵石敲了敲,它竟然極為堅硬。就算京師最好的玉工,也不可能將玉雕到這種程度,那麼它究竟是什麼東西呢?辛鐵石皺起了眉頭。
隱約麵紗下,閻王神醫的臉色卻大變,壓抑著聲音道:“你……你是從何得來的?”
那少女笑道:“你不用這麼小聲,這石屋精妙得緊,外麵聽不到的。”
閻王神醫冷哼了一聲,果然放大了聲音,道:“你怎會有此物?”
那少女微微皺眉,伸手擋在額前,似乎不勝他的質問,道:“不用你啊我的,叫我璿兒好了。”
閻王神醫重重哼了一聲,道:“璿兒,你怎麼找到它的?”
璿兒眼睛中閃過一絲俏皮,看了那物一眼,曼聲道:“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她故意不答閻王神醫的問題,見閻王神醫怒發衝冠,心中大為高興,笑吟吟地看著他,就等著他忍不住發火。
閻王神醫盯著她,一字一字道:“這是天葉穀。”
璿兒笑道:“你早就說過了。”
閻王神醫不去理她,肅然道:“天葉穀中居住著一條上古懶龍,此龍已活了一千三百多年,日夜吞食天地靈氣,據說已離飛升天際不遠。據傳此龍力能崩山壞嶽,絕非人所能抗。”
璿兒用那秋水為神的眸子望著他,故作訝然地道:“還有這樣的龍?你一定要捉來讓我看看。”她雙手托著腮,身子伏在桌子上,似在全神貫注地聆聽,卻又帶著幾分慵懶,看去嫵媚無比。
嫵媚得閻王神醫此時隻想伸手掐死她。
閻王神醫緩緩道:“你一定會看到的,因為你手上拿著的,就是它最喜歡吃的東西!”他的話音剛落,昏暗的山穀中猛然響起了一聲蒼茫的嘯聲,跟著,他們足下的大地一陣轟鳴!
那山穀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劇烈地搖晃著,三人幾乎立足不定。好大一會,這晃動才止息。
辛鐵石忍不住臉上變色,道:“這就是懶龍之力麼?”
閻王神醫點了點頭,臉色沉凝之極。
辛鐵石不禁駭然。若是此龍一怒之威能夠讓山穀如此震動,那的確沒有人能與之相抗!他們想要剜其心而取其血,那無疑是與虎謀皮,隻怕凶多吉少了。
璿兒卻毫不害怕,指著洞口道:“走,我們看懶龍去!”她的話並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仿佛發號施令已經成為她的習慣。
閻王神醫道:“你不用去找它,它聞到你手中劍殼之味,就會從沉睡中蘇醒,然後追過來的。”
璿兒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來道:“那我們是不是要躲開?”
辛鐵石長出了一口氣,苦笑道:“你總算想明白了。”
璿兒哼了一聲,道:“虧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就一條懶龍還要躲來躲去的?你們武林中人個個外號威風,什麼擒龍手、什麼龍尊者、什麼斬龍劍,怎麼一見到真的龍,就躲起來了呢?”
辛鐵石隻有苦笑。不知怎的,一遇到這個小丫頭,他的苦笑總是一個接一個的來,想要停都停不住。
璿兒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麵小鏡子,對鏡將披在肩上的散發束起:“我們去將它擒住,然後拖著到江湖上轉一圈,見到擒龍手之後,就問問他:我們擒住了一條龍,你叫擒龍手,你擒住的龍在哪裏?他要是拿不出來,那就趁早改一個外號。然後我們繼續轉,見到斬龍劍,就問問:我們斬了一條龍,你叫斬龍劍,你斬的龍在哪裏?他要是找不出來,就隻有把外號拱手送給我們。你說威風不威風、好玩不好玩?”
這麼豪氣幹雲的話,出自如此千嬌百媚的絕代佳人口中,多少讓人驚訝。然而隻要她說了出來,就顯得如此自然。
狂而不損其媚,上天或許真的是太過眷顧她,讓她的任性、她的好奇,她的嫵媚、她的張揚,都成為了那不可破壞的美麗的一部分。
辛鐵石怔怔的望著她,一時難以出言。
璿兒已收起鏡子道:“我們這就去擒龍去!”她晃了晃手中的劍殼,笑道:“我們讓它隻能看,卻吃不著!”說著,她將那四角的幾塊發著淡光的彩色石頭撿起來,放入大囊中,跟著將那塊波斯地毯也卷了起來。那波斯地毯鋪在地上又大又厚,但卷起來之後,卻沒有多大,璿兒將它塞進大囊,那大囊變得更鼓了,卻也沒有撐壞。
璿兒握住石屋的一角,用力一拉,偌大的一座石屋立即變得柔軟起來,被她卷成個小包裹,也塞到了大囊中,然後,她背起這個超級巨大的背囊,笑道:“我們走吧!”
那囊鼓鼓囊囊的,比她大了好幾倍,但她背著一點也不吃力。閻王神醫盯著她與那囊,喃喃道:“難怪你說你有一個世界,原來當年名聞天下的乾坤袋,竟然落到了你手上。”
璿兒回頭望了望大囊,道:“你說這東西啊,我娘挖出了一個寶藏,傳說裏麵都是奇珍異寶,這大囊就是其中之一。但我娘說她最想要的十件寶貝卻一件都不在了。”
閻王神醫臉色變了變,他望著璿兒,想要再說什麼,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突然,一個淡淡的聲音飄了過來:“廬中佳人意若何,故人相值秋露多。”
辛鐵石駭然回首,就見山風飄搖之下,四個人一列肅然地站在他們身後:靈均,君天烈,商赤鳳,韋雪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