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鐵石不失時機地拉住閻王神醫與小璿,禦風訣運轉,身子倏然飄了出去。蒼涼的呼嘯聲中,那懶龍一頭撞了過來,頭上的巨角裂空悲嘯,刺出千萬卷長風,向靈均四人排雲飛至。
燕西來傲然道:“師父本就是天下奇人,你們現在是不是肯束手就擒了?”
那懶龍仰天怒吼,血盆大嘴張開,對著小璿咬了過去。小璿身在空中,哪裏還能躲閃?那興奮之情登時瓦解,尖聲叫了起來。懶龍大口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將她咬住,突然,她的身子淩空而起,卻是辛鐵石見勢不妙,奮起力氣,將她提了起來。她身上縛的繩子極為神奇,輕輕一蕩,繩子突然伸長,然後驟然收縮,大力甩蕩而起。還好辛鐵石靠著一塊大石站立著,雙腳緊緊攀住大石,這才消解了這股急生的扯力。
靈均本就是他最尊重之人,此次追殺他,也是因為連番誤認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所以辛鐵石心中始終有些愧疚感。此時能夠救他,隱約之中,似乎是對自己罪所做的救贖。雖然這些罪並不是自己犯下的。這些天來,第一次,他有了一戰的信心。
一般野獸的腹部都是極為脆弱的,但這懶龍恰恰就是例外。它的腹部不但堅而且韌,甚至比背部都要硬許多。這一劍刺下去,竟然連道紅痕都沒有。懶龍狂嘯之中,巨角裂風,已然閃到了靈均之前!
那懶龍一衝之力何等淩厲?靈均立即就覺身子宛如風中落絮一般,急速飛甩了出去。危急關頭,他全力將身子偏了偏,就覺嚓的一聲響,他就貼著懶龍的另一隻角,摔在了這個巨大的頭顱上。
辛鐵石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記得恩師九華老人曾跟他說起過,近百年的武林中,曾有五人分別號稱當時代的江湖第一人,仿佛是巧合,又仿佛是刻意的安排,他們每個人擅長的武功都不相同,有的劍術冠絕天下,有的刀法淩厲無匹,有的暗器一發致命。但這五人中最奇特,名氣也最大的就是天玄老人,因為他沒有武器,他的武器,就是他的一雙腳。
禦風訣也仿佛感受到他這份決心,默默地,他感覺到身心逐漸放開,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涼從廣大的三千世界中滲進。
那是種歡喜,可以放開一切憂愁與困苦,將心神完全交給這個自然的歡喜。恍惚之間,他仿佛感覺到自己真的成了一縷風,刮過了神秘的天葉穀,一舉而上了遼闊浩瀚的廣域,俯視這個萬靈滋生的大地。
但辛鐵石心中這種念頭竟然不可遏製,他必須要試一試!從踏上九華到現在,他被壓製得太死,太淒慘,他需要一次完全展開身心的博殺!就算死了又何妨?正好可以再見到若華!他並沒有拔劍,隻是雙手伸出去,按在這股狂風中,心中默運禦風訣的真意,想像著自己也不過是一縷清風,遊蕩在這個空無的天地之間。
那山峰來得好快,帶起一陣狂風,跟著噴了過來。立時腥臭之氣熏人欲倒,眾人這才看清,那不是山峰,而是一隻極為巨大的怪獸!雖不是山峰,但那怪獸的個頭比矮一點的山頭也小不了多少,周身都是土黃色,卻有萬千條突起的綠紋從身上透出,全都聚攏到頭上,形成一層密密厚厚的綠甲,將它大半個身體都蓋住了,綠甲上是碗大的粗鱗,看去有些猙獰可怖。它身上生了八條又粗又壯的腿,每一下全力蹬出,立即山石崩裂,塵沙四起。它的頭顱極為碩大,頭上由前到後生著一排七八隻大小不一的巨角,眼睛深陷下去,卻如兩盞明燈一般,照得眾人睜不開眼睛。背後一條宛如鱷魚一般的巨尾隨著奔跑甩開,霹靂啪啦擊打著地麵,聲勢宏大之極。那怪獸越奔越近,筆直對著眾人撞了過來。
閻王神醫趁著眾人駭然之際,一抖手,他掌中殘餘的劍殼立即分為四瓣,向靈均、南宮望、燕西來、陸北溟飛了過去。
閻王神醫臉色變色,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們藏身之處?”
哪知這懶龍之皮竟堅韌之極,灌滿靈均浩然一掌之力的碎衣,竟然全都觸體而墜,懶龍毫發無傷。靈均心念轉得極快,一抬手,一塊衣片電般向龍目射了過去。
燕西來四人轟然答應,幽靜的山穀中登時刮過一陣峻急的風!辛鐵石對禦風訣雖然已有自信,但充其量不過能鬥得了四人中的一個,此時要同時麵對四人,那就隻有死路一條了。他苦笑著,連青陽劍都懶得舉起。
天玄老人重傷,但卻憑著一口十餘年鍛煉的真氣,掉住性命而不死,被青笛女史救起。天玄老人心灰意冷,終日爛飲頹廢,青笛女史為了振作他的精神,嘔心瀝血為他打造了一雙曠絕當世的武器:天兵玄足。她在玄足成功之時,心力交悴而死。天玄老人痛心摯友之死,從此奮發,苦練武功,終於將一雙手練得冠絕天下。但他為了紀念青笛女史,無論何時何地,都穿著這雙天兵玄足。他始終是個癡情人,重尋宇文烈一戰中,又因心軟受了淩波仙子的暗算,重傷倒地,功力僅剩下了一成。但就是這一成功力,在天兵玄足之助下,卻重創群魔。那時天玄老人才明白了青笛女史對他的深情。從此天兵玄足成為一代傳奇,與天山頂上,天玄老人悠悠的笛聲共同廝守著寂寥天地。
閻王神醫卻冷笑道:“他們說抓就抓麼?”他的手掌一翻,手心中赫然握著小璿遞過來的那隻劍殼,跟著一掌擊下。半截劍殼登時被擊成粉末,迎風灑了開來。靈均四人惟恐這劍殼上有毒,大袖飄飄,身形避開。四人合圍之勢一緩,但閻王神醫沉穩不動,竟絲毫沒有逃走之意。
此事說來輕鬆,真要去拔,又談何容易?辛鐵石一麵沉吟著,一麵將那條長索縛在了自己腰間。小璿的東西都有個很好聽的名字,這條繩子叫做逍遙索,竟然與二十年前縱橫黃河兩岸的逍遙童子的成名武器同名。
靈均也駭然變色,袖底雙掌連環拍出,那些斷裂的衣片立即被掌力鼓起,化成淩厲的暗器,飛奪懶龍!
那懶龍被撞得暈頭轉向,搖搖晃晃地從亂石堆裏爬了出來,碩大的頭顱一直在轉著圈子,仿佛頭暈得厲害。但它的頭骨極為堅韌,這樣猛撞,竟然一點傷都沒有,過不多時,雙目就重透出厲光,對著靈均一腳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