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不理解，青魑有了解藥，他明明有大好前程。
“因為孤獨，他再也受不了孤獨了。”
薑無苦澀這一張臉，逐漸回過味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何秉芮的事麼？”
沈序點點頭，平靜地說道：“人的生死，往往隻在一念間，這是他的選擇，你得尊重。”
“可是為這場戰爭死去的人呢？那是他們的選擇嗎？”薑無目光落寞，無力地嘶吼道。
“無論是不是他們的選擇，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為戰而死，換取更多人的和平，本身就是一件偉大的事情。”
“可是他們再也活不過來了，他們享受不到如今的和平……”她顫抖著，鼻尖一陣酸楚。
沈序扶住她的肩膀，輕聲道：“他們為生者謀遠慮，就算是在天堂，也不願看到你如今這樣。”
他把薑無攏到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無論是為生者，還是為死者。”
薑無埋進他的頸窩，發出低低的啜泣音。
她很清楚自己糾結的是什麼，可就是為他們難過，為那些因戰而死，因親友而死的生者感到難過。
上空寒風呼嘯，坑底卻是別樣的景象，火堆將整個洞烘烤得暖意融融，好似，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樣子。
薑無對著火堆，問：“柳常青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沈序往火堆裏添柴火，娓娓道來：“來這裏之前，他告訴我的。他始終沒能從何秉芮那件事走出來，聽說可以遠赴渭州作戰，便拜托我讓他進入青鬆，他說想死得更有價值。”
薑無望向劈裏啪啦的火焰，腦中不禁浮現起柳常青唱那首《鎖麟囊》的模樣，一顰一笑，仍舊記憶猶新。
可是如今竟已天人永隔，不複往昔。
“他的屍體葬在了何處，我能去看看嗎？”
“渭州城郊外的高山上，那裏可以俯瞰整座城池。我明日帶你去吧？”
“現在就去。”薑無強烈要求，起身用積雪澆滅火堆。
沈序眉心一跳，也跟她一起忙活，最終二人順著繩索成功爬了上去。
走之前，薑無不忘學著當地人拜佛的姿勢虔誠地拜了三拜，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沈序說得對，這裏是他們的開始，但不是結尾。
二人繼續同乘，向著渭州城的方向進發。
薑無不再是來時病懨懨的模樣，此刻的她仿佛卸去重擔，就連那凜冽的風雪，都化作雪水，溫柔地撫過她的心間。
然而卻在這神清氣爽之際，遠處傳來一聲狼嚎，驚得薑無不禁哆嗦了下。
“噗！”身後人的肩膀發出劇烈震顫，他譏諷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薑無會害怕狼啊？”
薑無扭過頭無語一刻，否認道：“我不是害怕，我隻是突然……沒有防備而已。”她話都念不清楚。
“好好好，也對，聞風喪膽的第一殺手怎麼可能會害怕呢！”說完，他“駕”地一聲，馬兒飛速狂奔起來。
薑無猝不及防地往後仰去，順勢跌進他的懷裏，毫無疑問，他肯定在偷笑。
真是慣會用這齷齪的伎倆。
來到柳常青的墓前，這裏果然地勢高聳，遙遙一望，便能看見群山碧空。
凸起的墳頭已覆上萋萋白雪，薑無虔誠跪拜，起身後道：“柳公子，願你來世得人相伴，歡聚終生。”
說罷，解開紅衣披風裹在碑上。
沈序不解，正要攔著。
薑無按住他，道：“高處不勝寒，這地方風太大了，裹著點應當會好些。”
沈序歎息一聲，也就由她去了。
薑無或許不能對他的經曆感同身受，但倘若隻有死才能解除痛苦的話，那她隻有去尊重，敬以最至高無上的尊重！
二人又在山上待了一會兒，才準備下山。
霎時，這座墓碑迎來今日的第一縷日光，紅衣勝火，遮擋刮過的寒風，毛領飄飄搖搖，這是屬於他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