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惠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身後的莫思君都快要跟不上了,小跑幾步卻差點與她撞了個滿懷。
隻見她猝不及防地轉身,眼眶紅紅地,有些委屈:“莫大公子,你說我是不是就不該跟他們說這些,一會兒太子殿下不會找我問責吧?”
莫思君愣了一愣,鄭重道:“就算你不說,他們也遲早會知道,你隻是,提前讓他們認清這個現實罷了。”
顏惠努力抑製住淚水,雙眼就像蒙上一層水霧,捂著心口很是難受:“可我還是替他們感到不值,朝廷不公,天道不允,憑什麼那些貪官汙吏此刻還能幸災樂禍,置邊境百姓於可有可無的棄子?”
寒風卷過,她的睫羽凝起冰晶,鼻尖被凍得通紅。
頃刻間,莫思君上前一步,褪去自己的大氅蓋在她身上,輕拍肩膀安撫道:“他們能遇到北府軍,便不再是棄子。”
顏惠愕然一瞬,憤怒之意漸漸消散,卻將他的大氅取下來,又披回他肩上,還不忘握了握他的手,道:“我不冷,你手太涼了,還是自己用吧。”
她吸溜了下鼻子,繼續往前走。
莫思君卻愣在原地,抬起那隻猶然帶著暖意的手,瞳孔漸漸睜大。
“看清楚,我就說你要有大嫂了吧,你還不信!”
不遠處裝滿糧草的馬車背後,樂清和莫辭讓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莫辭讓一臉感激涕零:“太好了,我哥終於有人要了。”
樂清渾身一哆嗦,擰眉疑道:“你哥相貌奇佳,總不至於沒人要吧?”忽地眼珠子一轉,“莫非是斷袖?”
“瞎說什麼呢!”莫辭讓哼道,“他正是因為長相太好,因而外人多是覬覦他的皮囊,很少有人能真正走進他的內心。”說到這兒,莫辭讓免不得要歎息一聲。
樂清“噢”了一聲,假裝自己聽懂了。
“走,去找師父!”莫辭讓拽她胳膊,往薑無的方向走去。
樂清直翻白眼,跺腳不滿:“你是林有汜的跟屁蟲嗎,幹啥都要跟著她。”
“當然啦,師父教我習武,教我為人處世,除我爹娘大哥,便沒有比師父更好的人了。”他頗驕傲道。
薑無這邊,百姓們經過一番內心的折磨糾結,終於站起身,繼續提著行囊跟上大軍。
因為現如今,或許真的隻有北府軍能保護他們了。
終於,在日暮降臨之前,他們順利找到了一處背風坡,可作營地駐紮。
沈序的帳子裏,薑無在給他上藥包紮,天氣寒冷幹燥,傷口至今都還沒結痂,尤其是脖子上那圈傷痕,分明能看到血肉,卻是煞白的,讓人不免跟著脖子發涼。
給脖子上完藥後,薑無附身為他纏繞布條,溫熱的氣息打在他微露的胸前鎖骨上,沈序莫名心跳得快了些。
“我怎麼感覺,再見到你,你不是在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薑無包紮完後,突然戲謔起來,目光瞥過他的右腰。
“哪有?都是意外好吧!”沈序趕緊為自己辯解。
“是是是,沈大將軍英勇無雙,隻是意外!不過,”她頓了頓,正色道:“還是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遇事千萬別勉強。”
沈序剛要說自己有分寸,便被薑無搶話:“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
說罷,她轉身就走。
一隻大手拽住了她的手腕,薑無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卻聽他說:“別走了,今夜留下來吧?”
北府軍將營帳分了一部分給百姓,這段日子自然都得擠著睡,薑無也不例外,她所在的營帳,便有顏惠、降兮和樂清。
而沈序如此重傷,又是北府軍的主心骨,大家自然安排他單住。
薑無坐回床上,說是床,其實就是個木板鋪上了毛毯。
她支開沈序的手:“別鬧了,你傷勢重,好好養傷才是頭等要事。”
沈序突然結巴道:“我,我一人晚上冷得睡不著覺,你就留下來吧?”
薑無秀眉微蹙,她怎麼感覺,沈序這是在撒嬌呢?
看穿他心思後,薑無幹脆順坡而下:“要不我去幫你把百裏奚叫來,你跟他一起睡,就不會冷了。”
見她果真動身想去,沈序終於道出實話:“你別回去跟她們擠了,你睡相不好,我擔心你夜裏受涼。”
薑無驚詫地指著自己:“我睡相不好?”
沈序心虛地點了點頭。
薑無坐在床尾,又是羞憤又是無奈,她褪去靴子,示意沈序挪進去,自己則安然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