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想那個男人是否歡迎她,也不敢去想那個男孩到底被病痛折磨成了什麼模樣,她隻是在這一刻慶幸,他還活著,隻要還活著就好。她想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一定不離不棄。
飛機起飛的瞬間,她陡然失笑,季燁啊,我懲罰你不過短短數月,而你讓我傷心多年,結果還是你道高一籌啊。
到達佛羅倫薩的時候已近黃昏,遲小暖走在一條人來人往的青石街上,兩邊是顏色鮮豔的店鋪,空氣裏有咖啡的香氣,她知道再走一會,她就可以找到季燁姑姑的家,而那裏,有她的愛人。他們之間隔了漫長的時光,隔著大半個地球,到如今站在同一片土地,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欣賞著同樣精致恢弘的景,隨著距離的越來越接近,她的內心也變得雀躍起來。
隻是當她看到季燁打開那扇略顯孤寂的門走到夕陽下時,遲小暖才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她再不複先前的歡躍,變得緊張恐懼起來,她真怕這是一場美好的夢,夢醒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季燁。”她的輕聲呼喚被淹沒在人群的喧囂裏。
季燁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盡管他穿著白色襯衫、米色長褲,手裏拿著相機,一派休閑的樣子,卻也掩蓋不了他的瘦削和滄桑。走了幾步,他抬頭,愜意地遮著眼,仰望著天空,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他原先蒼白的臉一下子鮮活了不少,勾起了遲小暖無盡的眼淚。她就這樣靜靜跟著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直到他走到米開朗基羅廣場,隨意坐在台階上,與廣場上眾多的人一起遙望著遠方,等待著那抹晚霞的到來。
遲小暖在遠處坐下,旁人都是心情愉快的看著天邊的絢爛,而她,在看她的男孩,一別多年的男孩,用無比虔誠的眼神凝視著他,在落日餘暉被黑夜霓虹代替前,他的每個動作,臉上的每個笑容,都不願意放過。
那是季燁,她的最愛。
原諒她,她終究是沒有勇氣一把拉住他的手,緊緊擁抱住他,她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在回家的路上與一些鄰居寒暄。他的臉上大多時候是靜默的,隻有在遇到熟人時才會出現客氣的微笑,而自始自終,他都沒能發現,他的身後有一個她的存在。
門被關上,她站在夜的霓虹裏無聲落淚。
她來到佛羅倫薩,他卻什麼都不知道。他以為自己的謊言足夠完美,卻沒想到家人的心疼齊齊背叛了他。
他接到了一個電話,可是電話那頭遲遲沒人說話,隻聽到輕微的呼吸聲,他們僵持著,到最後耐心告罄,正要掛電話時候,聽到了那熟悉卻又遙遠的呼喊。
“季燁。”
那是他親愛的小暖的聲音啊。
他僵硬了脊背,不知所措。
“你打錯了。”他啞著聲音說。
“我都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季燁,我在佛羅倫薩。”
“都說了,我不是季燁。”
遲小暖不顧他的否認,質問他:“為什麼要讓所有人騙我你已經死去?”
季燁的嘴微微動著,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一句話來回答,到後來也隻是很冷淡的說:“因為我不愛你了。”
因為我不愛你了。這句話深深擊打在遲小暖的心上。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憤怒,有的仍然是心疼。她哽咽著:“既然都不愛了,還有什麼好躲的,我就在你家門外。”
遲小暖掛了電話,筆直站著,等著麵前緊閉的門被打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扇門緊閉著,依舊是毫無動靜,遲小暖隻覺得自己的腳越來越酸,卻從沒離去的意思。
她有足夠的耐心,等著那個逃避多年的懦夫慢慢走向她。街道上的人向她投來目光,有好心的人上前問她是不是需要幫助,她多想說幫我撬開那扇門,可是撬開了又如何,她是要走進季燁的心裏的。她的阻礙從來就不是那扇門,是季燁,是季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