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首領點點頭，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在手裏拋弄著。“我不知道別的地方的戰俘生涯是怎麼樣的，但是在努底亞，戰俘們得拚命挖礦搬石頭才能換來一點黑麵包和水，不然的話那些壞心眼的看守會把你吊起來活活餓死。嘿，你知道我在努底亞見到最多的是什麼嗎？囚犯和吊死的囚犯。”
“這麼說你也是努底亞的戰俘？”
“整整十三年。”首領把石頭攥在手裏狠狠地捏住。
“哦，希望不是因為我。”阿裏安說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當時我也隻是一個普通士兵，根本不知道對方的統帥是誰。總之，我是被帶著人麵太陽旗的人抓走的。十三年前你在彭德拉坎打過仗麼？”
阿裏安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你最好沒有，不然我可能會吃點苦頭。”首領冷笑一聲。“等你到了努底亞，可以看看以前看守我的牢房的衛兵現在是什麼樣子。不過你要仔細找找，他和別人的碎肉都混在一起，有點難以分辨。”
“所以你現在已經是自由人了？”阿裏安對這種恐嚇一點感覺也沒有，依然平靜的說著話。
“並不完全是。你才剛剛做了半天的俘虜，並不知道被奴役的滋味。啊，當你長久的被恐懼和憤怒支配著，總會去想想到底是什麼讓自己變成像豬一樣的畜生，是誰該對這種事情負責？當你去跟這個人討還公道之前，都算不上是自由人。”
阿裏安相信這個人能幹出最冷血和殘酷的勾當，但是他還是從他的言語中感覺到他還是依靠理智行動。阿裏安甚至覺得這個看上去有些嚇人的家夥應該識字，甚至受到過一切高級的教育。他本來隻是想要跟他周旋一陣子，從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是這個家夥所說的話卻讓他不知不覺的深入其中。阿裏安又想到自己曾經的輝煌生涯，再看看自己現在被這樣一個人綁在樹上生死難料，他不禁開始想如果真的想這個人一樣被關押上十幾二十年之後，會不會變得更加野蠻和瘋狂。
“那麼你要向誰去討個公道呢？”阿裏安問道。
“很可惜，我還沒有搞清楚。我隻知道是你的舊帝國把我變成一個礦山的奴隸，而這個就國家已經不複存在了。不過現在這也不太重要，因為我還有一幫兄弟。你知道複仇這件事本來是很私人的，不過嘛，現在變成了所有兄弟共同的事。我們中間有從各個地方來的人，分頭去找自己的仇家可是太難了。和你們這些貴族相比，我們都是不太聰明的人，所以我們隻能選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隻好徹底摧毀這個國家。啊，雖然它已經被毀過一次了，我們不介意再毀滅它一次。”
首領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有些戲謔，但是阿裏安能聽得出他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種想法讓他暗暗吃驚。
“我不知道努底亞到底有多少囚犯，但是恕我直言，你們想要滅亡這個國家，是不是有些太瘋狂了？”
“你看，我說的沒錯，你並不了解當奴隸的滋味，也沒有聽我剛才說的話。”首領皺皺眉頭，把石塊拋出去。“我們這些奴隸現在有一個新的主人，叫做憤怒。要想讓這個主子滿意，非得用殺戮和鮮血不可。很多很多的鮮血。”
“你們真是不會挑選主人。”阿裏安歎息道。“既然你知道我之前在威登堡做了什麼，那麼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我們並不傻，所以我們在挑選盟友。”
“真可惜，我沒能早一點認識你。”阿裏安自嘲地苦笑道。
“不必遺憾，鑒於努底亞和威登堡的距離，我恐怕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事實上我們已經有了一個選擇，那就是我們的好鄰居。”
“雷卡福德公爵？”
“為什麼不呢？公爵大人長久以來就住在努底亞旁邊，我們本來就應該彼此照應，而我們又有相同的目標，為什麼不能聯合起來呢？”首領攤開雙手，好像在問阿裏安。
“問得好。換了我是侯爵大人一定會認真考慮的。”
“但是我們這個好鄰居有些太自命清高了。大概是因為我們挖礦的手太髒，太不太想和我們握手。或者他就是瞧不起我們這些戰敗被俘的人，這我也猜不透。畢竟我不是貴族，對你們那一套懂得不多。”
“據我所知，公爵確實很在乎這些。”阿裏安覺得現在是個好時機，“如果你能放我們去潘塞萊恩的話，我會勸說侯爵大人跟你們聯手對付烏爾塞斯。克勞迪婭皇後和凱洛皇子也會願意促成這件事，公爵應該會聽從他們的命令。”
“這是個不錯的提議，不過你聽聽我這個提議怎麼樣：我那你們做人質，要挾公爵跟我們聯合。這樣一來把握更大，而且我們也可以強迫侯爵聽從我們的指揮。阿裏安大人，你覺得呢？”
阿裏安無話可說，無論他怎麼想，對首領來說，他確實做了一個最好的選擇。
“很好，得到您的支持讓我輕鬆了不少。”首領高興地說。“那麼請各位先休息一下，稍後我們一起吃飯餐。”
沒過多久，之前出去打獵的人就拿回了幾隻兔子和野雞，他們熟練地給這些獵物剝皮取出內髒架在火上烤熟。阿裏安和手下們分到了一些食物，在這種情況他們沒有心情計較這些東西有多麼少，簡單的填過肚子之後就又被綁回到樹上。首領安排了人站崗，隨後就倒下睡了。阿裏安看著凱洛枕在克勞迪婭的腿上睡下，他隻是用眼神安慰著姐姐，想不出什麼能安慰她的話。克勞迪婭的眼神讓阿裏安很難受，他能看出她的驚慌和無助，但是讓他感到心痛的是那眼神中還包含有的一點點怨恨。她原本可以在**之泉守護著兒子，讓她安穩的長大。即便凱洛成為不了皇帝，也不必在這些強盜手裏經受磨難。阿裏安在心裏告訴自己如果凱洛再長大一些會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但是此時此刻他無法麵對克勞迪婭的眼神。
被緊緊捆綁著坐在樹下，阿裏安這**過得並不舒服，他早早的睜開眼睛，看到火堆的餘燼還殘留著火星，冒起的煙森林中的晨霧混合在一起。克勞迪婭和凱洛還在睡著，艾布斯也和自己一樣被捆在樹上還沒有醒來。阿裏安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一些不對勁。
“早安，阿裏安大人。”強盜的首領從他身後繞過來，他正把手中的一把匕首插進腰間。
“我的士兵去哪兒了？”阿裏安看到之前被綁在附近的樹上的士兵全都不見了。
“我把他們留在黑興了。”
首領咧嘴笑了，阿裏安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沒有必要這麼做，他們隻是保護我去潘塞萊恩，不會給你們找麻煩的。”
“我比較習慣以人數壓製對手，你的手下數量太多了。我不想睡覺的時候還要提心吊膽。”
阿裏安無心再與他爭論，他隻是對死去的士兵們感到愧疚。他們都是懷有信念的勇士，出於對自己的信任才遠赴潘塞萊恩，沒想到卻被如此卑劣地謀殺。阿裏安沉默了一會兒，對首領說：
“我希望你能夠埋葬他們。這些勇士是被不光彩的手段殺死的，請你幫我讓他們像一個人一樣被安葬，而不是像野獸一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