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09(2 / 3)

大廳裏更加沉默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經被綁架了,而且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朗德貝暗自計算著這場叛亂的結果。皇帝帶領的軍隊遠在潘塞萊恩,距離威登堡有六十天左右的路程。而威登堡內的全部防禦力量隻有禁衛軍。據他所知,眼淚手下的這支隊伍隻有二百人,大多數都駐守在新太陽宮內外,對威登堡其他區域的掌控並不有力。如果阿裏安真的想要發動叛亂,其實並不困難。

朗德貝對於威登堡的防禦力量早就有過擔心。在烏爾塞斯成為皇帝之前,威登堡的守衛軍隊數量遠遠大於現在數量。那時候朗德貝還沒有進入宮廷擔任官職,他每天都在威登堡四處活動,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見到衛兵。到了新帝國時期,城裏的士兵幾乎一下子都消失了。朗德貝是個商人,自己的財產安全是他最為關心的事情,眼看著城內的衛兵減少非常擔憂。但是十年之內城內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騷亂,甚至比舊帝國更加安定,朗德貝的擔憂也漸漸打消了。此時朗德貝對於自己財產的擔心重新占據了他的腦袋,而這場叛亂反對他來說反倒不是那麼重要了。

“其實事情並沒有諸位想的那麼嚴重。”希南再次打破沉默,想要緩解一下冰冷的氣氛。“我們都曾經是舊帝國的臣民,又在烏爾塞斯的宮廷任職,這其中有什麼變化嗎?我想並沒有太多。現在舊帝國再次成為我們的主人,應該會比上一次變革還要好過得多。”

“如果你們又忘記的話,首席議員,十年之前在四季大廳就坐的並不是現在這十個人。當年的議員中有些人已經不在這裏了。”吉斯維林說道。“他們被以各種罪名逮捕,有趣的是作為大法官我並不知道這些審判是在何時何地甚至由何人發起的。他們現在在哪裏呢?奧德林塔嗎?”

“任何變革都會有犧牲,聰明人都會明白這一點,並且會把這種犧牲降低到最小。”希南來回踱著步子,“大法官,比如你,隻要能在審判庭作出正義的判決,把罪人投入到應有的懲罰中,你就是一個合格正直的法官。沒有人會找你的麻煩。”

大法官不再說話了,希南已經對他做出了保證,這種保證同時也是一種告誡,讓他清楚他應該怎樣做才能安全度過這次叛亂。

“諸位都是如此。你們在自己的職位上表現出的能力沒有人能夠質疑,我也很欽佩諸位在各自領域內的權威和能力。不管是誰坐在皇位上,都不可能忽視這一點。”希南繼續安撫大家。

議會成員開始思考了。叛亂這種事情對他們都不陌生,因為上一次叛亂僅僅是十年前的事情。當時威登堡內的景象可稱為恐怖,不僅是因為在叛亂中的流血死亡,而是那種無序的混亂,對明天不確定的膽戰心驚。對於議會的高級官員而言,這種恐懼遠遠大於一般的平民。****年代平民的死亡是貧窮和痛苦的結束,貴族和官僚的死亡則是與財富和榮耀的訣別。相較之下,無疑是富貴者對此更加擔憂。

朗德貝也是如此。他所考慮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安全,但是內心的恐懼卻絲毫不比其他人更少。十年之前的一場叛亂之中,他當時的心情卻與現在完全不同。

五十多年前,朗德貝出生在帝國邊遠地區的一個村子裏。他的家庭是正統的農民,依靠種莊稼來維持生計。朗德貝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也是最不同尋常的一個。在他出生之後的幾年,家鄉的風水極好,莊家的收獲富足,使得這個小小的農家獲得了難得的歡樂時光。好年景讓家中的生活負擔不那麼重,朗德貝也不用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樣在幼年就幫助父母下地勞作,這使他對農活不那麼關心,開開心心的度過了童年。當他年紀大一點的時候,哥哥已經完全接手了家裏的田地,他對土地更加沒有留戀。那是一個男孩最富於冒險精神的年紀,朗德貝滋生出離開家鄉去外麵闖蕩的念頭。所以當一隻行商隊伍來到當地的時候,這個男孩偷偷地跟著他們跑了。朗德貝十幾歲的時候就給這支商隊的老板做活計,在近十年的時間裏遊曆了帝國的大部分地方,見識了各地的風土人情,也學到了足夠的生意經。當他隨著商隊來到威登堡的時候,像所有人一樣,年輕人被這座偉大的城市迷住了。他向商隊的老板辭退了工作,拿到了這麼多年來為商隊服務所獲得的傭金,在威登堡開始了自己的買賣。

從最初的販賣糧食,到後來的馬匹買賣和木材生意,朗德貝在威登堡最底層的生存階級獲得了極多的經驗,他漸漸了解到這座城市的根基並不是高大堅固的城牆和太陽宮裏麵那個戴著皇冠的人,而是老城區那些在破木板房頂下吃著粗麥粥的人們。這些人的生活狀況才是威登堡穩定的根本所在,而在他們之間進行的交易,讓朗德貝獲益匪淺。當他的資本達到一個高度的時候,朗德貝開始想奢侈品領域進軍。他組建了自己的商隊前往帝國最遙遠的邊境,收購各種珍稀貨物,甚至冒險與境外的野蠻民族做交易,換取一種從他從沒見過的花的種子,或者一張他叫不出名字的野獸的皮毛。這種賭上性命的行為為他帶來了相應的收獲,這些讓人目瞪口呆的寶貝讓朗德貝這個名字一夜間風靡威登堡。窮極無聊的上流社會對於新奇事物有著驚人的好奇心和占有欲,他們紛紛向朗德貝發送訂單,並且邀請朗德貝上門講述他的傳奇經曆。當貴族們對朗德貝口吐蓮花的精彩故事傾心不已的時候,更多的大額訂單紛至遝來。其中更有精明的人給予朗德貝大筆投資,讓他能夠把生意規模擴張到前所未有的地步。靠著精明和勇氣,以及左右逢源的交涉手腕,朗德貝迅速成為了上層階級的朋友。借助這些人的力量,他的商館也成為了威登堡內首屈一指的奢侈品采購中心。很快地,朗德貝就成為了大貴族的專門采購商,他的地位隨著皇室向他訂購珠寶和布料而達到了頂峰。

朗德貝的財富和地位已經無法再獲得提高,但是他始終是一個平民,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貴族。緊靠把貨物從一個地方買到另一個地方無法給他帶來一個頭銜,帝國並不是一家商鋪。但是朗德貝本人並不為此感到傷心。他不像很多占有巨大財富的人轉而對政治感興趣,他始終對做買賣本身保持著極大的興趣。把一柄鑲嵌寶石的黃金權杖賣給皇帝,和把一袋豆子賣給一個牧豬人,給他帶來的快樂差不多是等同的。朗德貝的貴族朋友常常取笑他,認為金錢是他最親密的朋友。對此,朗德貝樂於接受。他的一生都在積累金錢,他為此感到快樂和滿足,而由此獲得的地位和名望,僅僅是附帶品,就好像買了一匹馬附帶的馬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