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官朗德貝很後悔來四季大廳,不過現在也沒法出去了。當他進入大廳之後,門就被一隊士兵關上了。他猜測現在門外應該站著至少二十個衛兵,而在大廳裏麵,士兵的數量已經兩倍於此。配有十一個座椅的巨大會議桌坐滿了十個,隻有皇帝的位置空著。那十把椅子後麵都站著一個持劍的士兵,牆邊也每隔幾步就站著士兵。
白廳的宴會將近結束的時候,朗德貝被從座位上叫走,侍從告訴他議會長希南要和他私下會麵。無論在十一議會中還是平日的相處,希南並不是朗德貝的朋友,財務官奇怪他找自己私下會麵的理由是什麼。朗德貝用眼神在大廳裏尋找希南,很快就發現議長也在看著自己。希南對他神秘莫測地點了點頭,然後離開座位走出白廳。朗德貝的好奇心被極大地勾引了起來。另一方麵,希南是監察官,如果他想要見哪位官員,這位官員是沒有理由推辭的。他放下酒杯,對同桌的客人致歉,之後跟隨那個侍從走了。
朗德貝走進四季大廳之後立刻發現事情不對頭。首先,這並不是什麼私人會晤。椅子已經坐滿了人,隻留下他的位置空著。十一議會的全體成員都已經就坐,希南也在首席議員的椅子上坐好了。除了首席議員之外的所有人看起來都十分緊張和茫然。這些人都和朗德貝一樣,在宴會途中被叫到這裏來。其次,大廳裏全是衛兵。門已經在朗德貝進來之後就被衛兵關上,然後這些衛兵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
“朗德貝大人,請就坐。”希南把手伸向空椅子,麵帶笑容地說。
朗德貝知道這次會議不會有什麼有趣的議題了,但是他依然好奇希南召集大家是為了什麼。於是他故作輕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旁拉出椅子坐下,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說道:
“啊,出了什麼事?宴會還沒有結束啊,我們為什麼不邊喝邊談呢?”
“不要著急。過了今晚,會有另一場更盛大的宴會。”希南的臉紅撲撲的,顯然不是因為酒的緣故。
“抱歉,覺醒節之後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節日?新教那一套我還是記不住。”朗德貝繼續用玩笑試探著。
“不,你不必再去記了。”首席議員晃了晃手指,裂開嘴大笑。“事實上,你可能要重新習慣酒神節了。”
這句話在四季大廳引發的效果非同尋常。自從新帝國建立以來,十一議會的全部議員都是新教徒。這種淨化是通過兩種必須的途徑達到的:改變信仰,清除頑固不化的不肯改變的舊教徒。現在在座的這些人至今已有十年沒有在這裏聽到過“酒神節”這個說法了,如今首席議員的話讓他們極為不適。
“首席議員,請允許我提醒您,您剛才所說的話可能有些不適。”威登堡總督萊蒙小心地提醒道。
“總督大人,請放心,今晚在這裏可以暢所欲言,沒有人會因為自己所說的話而獲罪。我可以提前宣布,自由的時代來臨了!”可是希南馬上感到不妥,搖了搖肥厚的下巴,“應該說,自由的時候又回來了!”
“大人,我可不想整晚在這裏猜啞謎了。如果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請您現在就說出來,我們好盡快討論得出結果”
這是一貫嚴肅的福柯拉對首席議員的興奮表情無動於衷。他的這張冷麵孔是十一議會幾個極具象征性地標誌之一,它代表的是無窮無盡的會議和討論之後殘留的可悲結論。無論再簡單的事情,到了福柯拉手裏都會變成一長串死板的辯論,而且必須從中挑出大概一千個錯誤。福柯拉死後不會進入天堂,因為他會和諸神討論天堂裏麵的諸多不合理。他也不會下地獄,因為魔鬼也不會容忍他來挑毛病。於是他就不會死,而是永遠在四季大廳給因會帶來無盡的痛苦。這個人簡直是一種災難,這是人們對他大致的看法。
“你還沒有明白,福柯拉大人。沒有討論,沒有。我們隻需要在這裏等著。至於等到什麼時候嘛,我想大概是天亮就可以了。”希南的好心情顯然沒有被影響到。
“那麼天亮之後,會發生什麼?”福柯拉繼續問道。
“烏爾塞斯王朝的終結。”
在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家麵麵相覷,不敢相信首席議員所說的話。朗德貝臉上的表情要比他內心的活動平靜得多,他觀察了其他幾位議員,確信他們和自己一樣都是剛剛才聽到這個消息。同時,他也瞬間明白為什麼大廳中的衛兵有些不同尋常——他們所穿著的製服並不是眼淚艾利班德手下的禁衛軍服裝。這些士兵衣服領口的地方繡有舊帝國的人麵太陽徽記。朗德貝相信希南並不是在開玩笑或者酒後說胡話,叛亂已經發生了。
“請諸位不要慌張,我所說的都是認真的。”等到眾人稍微平靜了下來,希南繼續說。“烏爾塞斯此時正在潘塞萊恩,威登堡正在被阿裏安大人接管。”
“首席議員大人,我不能相信你的話。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威登堡正在發生叛亂。”大法官吉斯維林摸著長長的胡子,眯著眼睛看著希南。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變化正在發生中。此時此刻,就在新太陽宮之外,阿裏安大人的軍隊已經在行動了。”
“那你把我們叫到這裏是要幹什麼?”大法官問道。
“等待。”希南站起來走到大法官身後,雙手抓住椅背。“諸位在舊帝國時代已經是宮廷中的重要人物,我和在座的很多大人都交情置深。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刻,我不敢貿然揣摩各位的心思。這是一件大事,關係到很多人的性命,你們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想法。為了確保你們的想法不會給這次行動帶來什麼阻礙,我隻能請大家在四季大廳稍坐片刻。”
“如果我執意要求離開呢?”一直沉默的外交大臣加倫發問了。
“恐怕我不能滿足你這個要求。”希南的笑容消失了,“你們是十一議會的成員,烏爾塞斯最重要的大臣。在四季大廳之內,我和我的士兵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但是出了這道門,你們會遭遇什麼下場我就沒法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