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很愉快,我男朋友會照顧人,會看眼色、說好話,要不怎麼當上副科長呢?那天我爸媽讓我留在酒店裏一起住,他們第二天才回家。本來我還挺得意的,覺得找了個得體的、討人喜歡的人,沒想到我媽開口說的是“這個人不行”,我爸也這麼說。他們說從接人待物能看出來,這個人很實際反應很快,擅長見風使舵,表麵老實內心很有主見,這種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在乎傷害別人,讓我慎重考慮。那天我很不開心,我說我爸媽其實很功利很實際,一心希望女兒嫁給個北京人,他不是北京人,再好也是不好……
這次吃飯的結果有兩個,一是我爸媽很傷心,他們去機場我都沒送,我說你們是有錢人,這麼近的路還坐飛機呢,我媽氣得都哭了,說孩子你要是願意先談著吧,別結婚,多看看,多想想,在北京實在覺得沒意思回大連也行,爸媽養著你。第二個結果是我決定和這個人同居,在南二環邊上,我們租了房子,和別人合租的一套大兩居室,我們住主臥,另一對住次臥,兩家共用客廳和廚房,房租兩千六。
這種合租的生活需要慢慢適應,一開始我真不習慣。兩家臥室門對門,這屋說話那屋聽見,我們說什麼都小聲,不然幹脆出去說。公用廚房,兩家做飯時間差不多,爐灶可以一家一個,水池子也可以排隊用,台麵呢?都要切菜都要放東西都要點火炒菜……這個廚房的感覺就像小飯館的後廚。都吃飽了,誰收拾廚房?誰掃地擦桌子?合租麻煩可多了。幸好我們遇見的這一對人很好,特別是那個男的,在一家出版社當編輯,溫文爾雅,多幹了什麼不計較。他倆也是同居,女孩在藝術學校學表演,很漂亮,好像比他小很多。慢慢知道他們是老鄉,男的在北京上大學時,女孩來找他,他們在一起好幾年了。
雖說有很多麻煩,但我還是很興奮,以為這是一個家庭的開始。那時他跟我說,不要著急,慢慢會好,兩個人好,什麼都會越來越好,不是有句話說嗎,有情飲水飽。嗬嗬,每個年輕人的愛情都是從相信有情飲水飽開始,直到有些人被生活教訓了,才知道飲水不能飽,長期不能飽,慢慢哪裏還會有情啊?!帶著對家庭的憧憬和設計,我換了工作,收入一下好了很多,做業務員的時候,我的月薪到了六千,現在是一萬。我們的共識是我出來掙高工資,他留下坐機關,等著轉公務員。心裏有希望,會很有奔頭,我當時可帶勁了,覺得我們馬上就能買自己的房子,結束這種合租的日子。
沒等到那天,我們就不行了。簡單地說吧,我換工作之後,我們不在一個環境裏了,我變得很忙,隻有晚上才能在一起,很多周末和假日,我都在加班。這中間他認識了別人。一個北京女孩,中專畢業,在我原來那個單位下麵的培訓學校當老師,學校正好是他的下級單位。他們怎麼好起來的我至今不清楚,但我見過那人一次,印象深刻的是她特別瘦,戴的眼鏡隻有鏡框沒有鏡片,很大的一個黑色眼鏡框,很厚的劉海壓住整個額頭,冬天,穿著紗裙子和毛褲……就是現在喜歡韓國服飾的那些小姑娘的打扮。
大概在他們進展順利之後,他跟我說不行了,之前我有感覺,但不很強烈,也許內心深處也不願那樣去相信。他的理由是和我在一起有壓力,總覺得生活沒希望,他說這是個簡單的女孩,沒什麼物質上的要求,不會逼著男人去奮鬥……反正是這些舀得出手的理由。我以前一起住宿舍的一個女孩跟我說,你別信他的,讓他走吧,他不就是看上人家是獨生女、家裏有兩套等著拆遷的平房嗎?那女孩她爸是另一個局的副局長,她媽在區紀委,就想閨女能嫁個大學生,她家的房子在當年福利分房時代的政府宿舍區,200多平米……他跟了人家,吃喝住、升官發財全有指望,隻要能接受那個黑邊眼鏡框和麻杆腿。
就這樣,他搬走了,走的時候說,房租他交了半年的,不用我還給他。他走之後不到半個月,那個想當演員的女孩也搬走了,這套房子裏剩下我和那個男編輯。偶爾我們聊天。那個人話很少,絕口不提他們之間的事。隻有一次,他帶了一張影碟回來,說想看可以一起看,還買了啤酒。我一看,是日本電影《花水木》。我們倆一邊看一邊喝啤酒。說實在的,真是很落俗套的電影,初戀男女最後因為現實分開,這種人在現實中很少有還能走回來,這電影硬讓他們走回來,有夠矯情,但我還是很感動,看著看著就哭了。他可能也很激動,遞給我紙巾盒子的手都發抖了。那天喝了好多啤酒之後我們才說到彼此的感情,我隱約明白了他的故事和我的差不多,那個女孩也是跟一個北京人走了,離婚男人,四十多歲,開悍馬,認識很多影視投資人。那天我們倆互相安慰了半天才各自回屋睡覺,沒什麼可難受的,戀愛也講究優勝劣汰,我們處在史上生活壓力最大的時代,生存和發展是第一主題,我們都是在生存上沒問題在發展方麵一點不能幫上別人還自顧不暇的弱者,人家去找強者,應該的……
我那天問他,你相信有情飲水飽嗎?他瞪著眼睛說,你信嗎?我沒說我原來有多相信多向往,現在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騙人。群書院.qunshuyuan.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