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竹鎮這個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山高路遠民風彪悍經濟落後,長期在這鬼地方會把人逼瘋的。
小周理解他的苦惱,小周上次把羅銘摔傷又把摩托摔壞後,內心一直覺得對不起他,很想做點啥彌補一下。小周說他有個表兄是個賭棍,長期在外飄流行蹤不定,聽說最近到江那邊的縣城去混,這人精於賭道,技術精湛手氣好,聽說賭錢已經不是小打小鬧而是豪賭了。他在賭道上混的時間長,認識的人多,能不能讓他把這些人引到江邊來賭,好去罰款。羅銘一時下不了決心,心想過鄰省地界去抓賭,未免也太出格了,弄不好引起兩省警界糾紛,再者這樣做也顯得不地道,與他做人風格不吻合。無奈小周左纏右磨地遊說他,小周的想法是羅銘平時對他不錯,工作上很信任他,這次翻車,人傷了摩托也毀了,羅銘重話都沒說他,讓他心存感激,加之聽說派出所經費太緊要壓縮聯防隊員,他是極想留下的。在社會治安不好的地方,當個聯防隊員是很不得了的,至少可以保護自己家人和親戚。所以他決心為羅銘排憂解難,他說這事是我自己搞的,羅所不要有啥思想負擔,有了事我擔著,你如果相信我,這事就讓我去辦。羅銘有些感動,想到所裏經費情況,在孫書記那裏又要不到錢。想到歐副局長交的底,沒有錢確實是不行的。羅銘拍拍小周的肩,說兄弟咋這樣說話呢?真有了事我溜掉,我還是人嗎?小周很感動,羅銘一句兄弟的話,讓他感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了,他說這事就與你無關了,你要來攬責任就是看不起兄弟了,兄弟橫豎無職無權,大不了脫了這身衣服走人。
小周找到他的表兄,講了來意,表兄將眼一瞪,說我咋可能做這種事,道上有道上的規矩,不守規矩在道上是混不下去的。我現在總算混出點名氣,不能讓我栽了。小周說你有球的名氣,那也算名氣,不要讓人笑掉大牙了。你說說你幫不幫,不幫算了,以後雞走雞道鴨走鴨路,有事不要來找我。這話使表兄愣了一下。他的賭博生活裏,小周可沒少幫忙。以後難道就不需人幫忙了,況且表弟想留在聯防隊,還要想有些表現以後有機會轉正。表弟如果轉正了,自己不是有了靠山了嗎?這想一想,他就答應了,隻是千叮囑萬叮囑,叫他不能走露半點風聲,要不然他的生命安危都會有問題。
那次行動很成功,小周帶著聯防隊的人按照約定在晚上趕到賭博地點。
那地點在江對麵大山上的半合崖,半合崖地勢險峻人煙稀少,崖上的洞穴很寬敞,像個大廳,參賭的人連睡袋連食物都帶上了,準備大幹一場。他們仿佛神兵天將,毫不費力就將那幫人拿住了,地麵上是成捆成捆的錢,啤酒瓶、易拉罐、牛肉罐頭盒遍地都是。
這次抓賭成果輝煌,成捆的票子和零星的百元大鈔堆成一堆,他們將錢用麻布口袋裝了,回來數了半宿,竟有十來萬之多。羅銘喜得嘴都合不攏,率領大家半夜敲開一家餐館的門,叫老板挑好的做,好酒管夠。餐館老板有些不放心,說天熱存不住貨,隻有白菜、豆腐了。羅銘豪氣十足,老板你是怕賒賬?
你放心,吃完付現鈔。說完掏出一把錢來在桌上拍得啪啪響。老板見錢,說所長你多慮了,確實沒啥存貨,要不捉兩隻雞吧。羅銘就著台階,行,快宰快悶,黃燜雞最好。那晚他們喝了七八瓶白酒,幾箱啤酒,喝得豪興大發,吃得紅光滿麵,天亮時才互相攙扶著回去睡覺。
有了這筆錢,羅銘心裏就有底氣了。他剛到普竹鎮時,為錢愁得眉毛成疙瘩、頭發不斷掉。普竹鎮窮,過去也沒少抓賭,抓賣淫嫖娼,可收獲卻不大。
鎮裏人的賭頭都是幾十元多到百多元的,那些老頭老太太更沒戲,賭錢隻有幾元,純粹是找點樂子,多少次加起來還不如這一次。他盤算著無論如何要買一輛摩托,沒有這玩意兒,辦案效率實在太低,甚至讓要抓的人溜掉。他還盤算著至少要留下萬元交給局裏,一想到要把這麼多錢交掉,他的心就隱隱作疼。不僅隱隱作疼,簡直是剜心剜肝的疼。這錢來得不易,小周帶人去抓賭時,掉進黑漆漆的深溝裏,雖無性命之虞,卻也傷得不輕。得給小周交醫療費的同時還應該給予一定獎勵,聯防隊員們幾個月沒領到工資了,怎麼也得發一點,這幫弟兄們夠賣命的,不能冷了他們的心。同時,他還想到應該去看一下所長老鍾,前些天他的妻子從山區老家來,這是個淳樸厚道的山區婦女,四十多歲的人頭發已經半白皺紋滿麵,穿著農村婦女穿的青布對襟衣,身子已經佝僂,看上去是五十多歲的老太太了。她背了一袋幹豆皮,一串幹辣椒,兩隻南瓜和一隻兔子,說是老鍾叫她帶來給大家改善生活的。看她這樣,羅銘眼澀澀的想流淚,老鍾從當警察起幾十年一直在這裏工作,把普竹鎮當成了家,苦到快退休了卻得了絕症。老鍾得了病後一直堅持工作,直到病倒在床才送到縣上醫治,縣局領導關心他體恤他,在經費很困難的情況下擠出錢給他治療,還組織全局幹警為他捐了一次款。老鍾出院後一直沒向組織上開過口,實在堅持不住自己掏錢去看看,買點藥了事。羅銘想他的女人來肯定是堅持不住了,否則老鍾是不會讓她來的。女人一開口,果然是這樣,女人說他的日子恐怕不會長了,家裏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都借了,實在無錢買藥,都是到山上去找些草藥來吃,這幾天他疼得抓頭發,疼得撞牆,女人流著淚說本來不想來的,實在對不起你們了。看見她既痛苦又愧疚的樣子,羅銘心裏很難過。他讓大家把錢湊了湊,又向妻子要了三百元,這是他們一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嗬,湊了八百多元交給女人,女人千恩萬謝地走了。羅銘難過得一夜沒睡好,有種物傷其類的淒楚,看到老鍾,似乎看到了自己,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籌一些錢給老鍾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