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藍蓮花(1 / 2)

我曾經無數次在夢中想象過出獄的情景:鐵門已經為我打開,我很鎮定的踩破自己的飯碗,拗斷勺子,然後微笑著向9號監的獄友們揮手告別,一切都象慢動作一樣,從容而淡定,絕不會出現其他人出獄時那種狼狽的樣子,不是腦子懵了沒反應,就是表現的慌亂不堪,我想我應該會是非常自若的走出監室的,我一直在心裏麵演練那個場景,日夜期盼著這一天的出現,每當腦海裏出現這一情景的時候,我激動的都會發抖。

看守所裏的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複,枯燥又煩瑣。每天早上我會比其他人晚起床,一起來王瑜就開始幫我穿褲子,戴著腳鐐穿褲子是有點難度的,褲子要從左腳腳鐐的縫隙裏穿進去,穿好一條腿,然後再把另一個褲腿從右腳腳鐐塞下去套進腳再拉上來,穿好褲子,再給我套上護腳踝的套子,等我站起身,李山就飛快的開始為我疊被子了。

我站在鋪板上看大家洗漱,一手還要拉著綁著腳鐐鐵鏈的繩子,不然的話,走路會拖著鐵鏈,同時巡視下整個監室,看看有沒有不正常的情況。等大家洗涮完,都坐到自己的位置後,王瑜會幫我倒上洗臉水,擠上牙膏,我蹲在鋪板上洗涮完,桂強立即拿毛巾把我洗臉打濕的鋪板擦幹淨了。

早飯,劉洋和王瑜兩個勤務兵會在窗口接麵包和紫菜湯,三桌四桌的人站在過道上一個一個往下麵傳,分發完畢,大家就自覺的按一二三四桌的位置圍成圈進餐。我通常隻吃一個麵包,把剩下的兩個都給二合吃了,當四桌還在為紫菜湯分的多少在爭的時候,我已經吃完了。一般我會走下去看一看,看見我走下來,爭紫菜湯的人都沒聲了,隻聽見吃麵包喝湯的聲音。

阿偉依然躺在他的鋪上,照例沒有吃飯,虛弱的他等待著所裏下一次的葡萄糖。接下來就是出去放風,我一如既往的喊口令,訓練那幫歪瓜裂棗走隊列,鄭雷會拿著隻布鞋在旁邊監督,誰做的不好,上去就是一鞋底。

女監又有女犯帶出去提審了,那些色迷迷的犯人和平時一樣趴在鐵柵欄上流著口水看,每到這時,我就會想起阿麗,她在15號還好嗎?她會在想著我嗎?每次心裏都會不由的飄過一絲幸福和惆悵。李副依例會過來視察下,最近倒經常看見他帶著笑臉,這讓大家心情都挺好。

收風回來就是在監室裏幹活,吳彪負責生產,由他分發生產材料,因為前一天和劉洋打架,故意多舀了半碗燈泡給劉洋,劉洋拿眼睛白了吳彪一下,卻也沒有辦法;鄭雷拿了點材料到牆角,手裏拿著電線,頭卻枕在被子上打瞌睡了,這樣就算李副看到了,也不好說他沒在幹活。

犯頭痛的劉鋒雖然吃了止痛藥,人還是顯得有氣沒力的,但是幹活還是照樣有任務壓給他的;陳軍正忙著把馬桶的衛生搞幹淨,然後就趕緊上鋪做產品;周波一邊幹活一邊對旁邊的葉健說著要申訴的事情;老貴每天的肉汁粥已經把他養的紅光滿麵了,再也沒聽到他說看守所像地獄之類的話了,但是他卻沒發現身邊的張小飛把自己的那份材料,偷偷往他那份裏撥了好多過去。

二合是個實在人,總想著在監獄裏好好種地改造,很實在的做著產品,我嫌他做的太好,問他:“知道次品怎麼做嗎?”二合抬頭看著我,就知道“嗬嗬”的傻笑,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上午。

當小喇叭裏傳來值班所長“哇啦哇啦”的聲音時,我們都沒聽清楚所長在講什麼?最早的小喇叭已經被阿偉踩碎了,剛換上隻新的,又被我摔壞了,現在這隻喇叭剛裝上,什麼都正常,惟一的缺點就是聽不出所長在裏麵講什麼話,既然聽不清,那就不管他,繼續幹活吧,爭取為看守所多生產些次品,為所長們的福利添磚加瓦。

直到鐵窗打開,值班所長喊我名字的時候,我還沒意識到我的牢獄生活將在今天09年的5月14日劃上句號。聽到所長喊我,我拖著腳鐐走到門口,笑嘻嘻的問:“所長有什麼吩咐?”

“你東西整理下,出去了”,值班所長笑著對我說,我一驚,“出去,幹什麼去啊?”我以為李副耍賴了,又要把我調監了呢,監室裏所有的犯人都已經聽出了所長話裏的意思了,唯獨我沒有聽出那句話的意思,嘴巴快的劉洋已經在說了:“組長,你可以出去了”,這夢寐以求的自由來的太突然了,以至於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也許就是常說的當局者迷,當時我確確實實的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