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蘇遷更加沉默,臉上終日有陰雲,課業更重,笑容更少。
對於一直在身邊的淩易陽,蘇遷其實是感謝的,她並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天差地別的男孩,說要和自己做朋友就真的堅持了下來。
不理會自己的冷言冷語,不苟言笑,喜怒無常和愛理不理的態度。
當初圍在身邊的寥寥無幾的人現在都已經隻是點頭的交情了,唯有這個最不可能的人還是自己的同桌,笑容未變,熱情未減。
才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形單影隻,雖然說那樣很自由,有時候還是會有些難過。
好在有他。對他好一點吧,蘇遷有時候會那麼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世上唯有情欠不起,別人對你好,你至少也要差不多一點。
可是,家裏的事讓蘇遷心裏總是有陰霾,才常常對著淩易陽的笑臉莫名的發火。
事後,蘇遷常常覺得內疚,自己心情不好不假,可也不能因這樣而找別人出氣吧,這不符合她的人生哲學。
好在淩易陽並不計較,她生氣了就在一邊安靜的笑著,陪著;她要是睡醒了,心情好一點了,他就在旁邊找點愉快的話題,聊一陣,不多不少,不會讓她感到煩人,也不至於讓她整日緘默。
經過一年多的相處,淩易陽可以有點底氣的說,自己是比較了解蘇遷的。
不喜歡說話,卻不會拒絕別人和自己說話,但討厭無事長篇大論的人(依她當時心情而定),冷麵冷眼的她其實是個憤青,對時事有個人見解,看不慣不平之事,不喜歡強出頭,也會該出手時就出手。
吃軟不吃硬,人硬她更硬,惹急了她,跆拳道三段可不是開玩笑的,但是你一軟她就完全沒轍。
相處時間越久,就越覺得這個人人避而遠之的人,其實是個可愛的人。
淩易陽甚至偷偷的覺得蘇遷身邊沒有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因為她的身邊沒有人,在她身邊的自己,才顯得特別的特別。
隻是,蘇遷今日情緒也來越不好,淩易陽看了看身邊睡得不安穩的蘇遷,蒼白的臉色使得眼角下的青紫更加明顯。
最近你一定很累吧,淩易陽動了動身子,擋住芬姐投射過來的淩厲眼光。
在教室睡了一天,腦袋卻越來越沉,好像要爆炸開一樣。
摸黑朝自家走去,樓道裏的燈從安上就從來沒亮過,蘇遷早已習慣在黑暗中爬上六樓。
還在四樓,就聽見熟悉的爭吵聲從樓上傳來,捂住抽痛的腦袋,蘇遷一步一步的往上挪。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在外麵跟那個女人生了個女兒!蘇誌剛,你要不要臉,你說離婚我就離啊!…”
“…你不要吵了,孩子快回來了,你這樣鬧,是怕蘇遷不知道嗎!…”
“我怎麼不能鬧,你敢做,你還怕我說啊!…”
站在門口,蘇遷的臉上就像罩了一層冰渣子,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回到這個家來,她真的受夠了這樣每日每夜無休止的爭吵。
多少年了,就那麼吵,吵得鄰裏皆知,做盡笑料,始終吵不出個結果來。
那些事蘇遷越來越明白,也越來越心寒,曾經的美滿的一家,在日複一日的爭吵中,支離破碎。
蘇遷深吸口氣,轉動手中的鑰匙。
客廳裏,兩人各分踞一角,怒目而視,麵紅耳赤,還在吵。
看見蘇遷回來,兩人皆停滯了一下,有些被撞破的尷尬。
蘇遷見狀,冷哼一聲,轉身準備回房間。
張萍看見女兒要進房間,不甘心的叫住女兒:“蘇遷,你來評評理…”
蘇遷一聽自己媽的話就笑了,評理,憑什麼理,不過就是離婚的條件談不攏,才拖著吵著這麼多年,你們不會累嗎?
“你們幹脆就離了吧,那麼多年你們不累,我就是看戲都累了,無非是不想要我這個累贅而已,不要再拿借口說是為了我好,我聽一次就惡心一次,這些年我都惡心透了。”
“你,”蘇遷指著淚痕未幹,完全愣住的張萍:“幹幹淨淨的去嫁你的人!你,”蘇遷又指向一直未做聲的蘇誌剛,“幹幹淨淨的結你的婚。”
“養我到十八歲,之後我不會再麻煩你們。不然我們法庭見!”說完,轉身摔門就了自己的房間。
門外傳來張萍歇斯底裏的哭喊聲,蘇遷抵在門後,絕望的閉上眼睛。
那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蘇遷爬上了居民樓的頂樓,夜風呼嘯,站在天台邊緣往下看,如萬丈深淵。
蘇遷坐在邊緣上一整晚,在黑夜裏,無人知道她心裏的恨。
如果一死一了百了,你們是不是會後悔,內疚到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