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二回 高俅發跡鴛鴦拐 楊戩謀定富貴圖(1 / 3)

卻說晉王返京。次日早朝,諸般皇親、文武大臣都到。宰相趙普就於那文德殿的牌匾內取出金匱來,上有“昭憲太後懿封”字樣,取了那封皮,開啟來看時,是一道龍章鳳篆的書。殿頭官接了旨,乃大喝:

皇土新定,四海至廣。能立長君,社稷之福。朕夙夜憂勤,南征北討,如遭舛禍,宜奉晉王登極大統。建隆二年,欽此。開封府平章事普記。

群臣聽罷,哪敢不從,伏地便拜,山呼萬歲。由此,匡義登基,定國號曰太平興國,是為太宗。海內聞太宗繼,無不望風歸降。更遣大將潘美,揮師北伐,滅北漢,收太原。自此,天下盡皆太平,四方風調雨順。那太宗,雖也建得好大功業,德行確是不及太祖。太宗享位二十二載,竟戀起了這浮世榮華。背了金匱之盟,罷黜親弟秦王廷美與太祖子德芳,傳位於襄王元侃,是為真宗。

其時,北方大遼聖宗耶律隆緒繼位。這遼聖宗也是個奇人。生時有銀鬃覆體,刀槍棍棒都傷不得。最愛中原風雅,道這一江山河美如畫,我怎不可有之?乃起了吞宋之心。景德元年,遼聖宗趁南朝真宗新立,親帥大軍二十萬,兵犯澶州開德府。宋廷聞報,滿朝皆驚得魂飛膽破,那真宗本是懦弱之人,聽信了小人蠢謀,竟要棄東京出逃。有參知政事寇準,出班大喝:哪個逆賊唆得聖上南遷,莫不是遼國的奸細麼?今陛下憑神明威睿一掌大統,先請斬了言退的賊人以清君側、正君威,再請禦駕親征以鼓三軍鬥誌,定可克遼複土,名垂千古。眾臣聽了,哪個還敢多言。真宗沒奈何,乃盡遣禁軍精銳虎士八萬親征,與遼國會戰與澶州,那寇準將河南河北數路兵馬調度得端的方略有度,一眾將官無不誓死報國。直挫得遼軍節節失利,斬殺遼軍大將蕭達凜於北城。遼國見宋軍勢強,加之後方空虛自覺討不得便宜,乃買通宋朝親信,蠱惑聖意,專要議和。這真宗本非雄主,乃私使使臣,就於澶淵簽了盟約。宋、遼約為兄弟,永世互不相擾。寇準既知,乃歎道:錯失如此好機,燕雲十六州光複無望矣。自此,宋遼倒也相安無事。然遼主吞宋之心不死,仍偶有犯境以探宋軍虛實,專伺時機以北下不提。

再說西北銀州,黨項族子李繼遷,更有玄處。生時乃有獠牙,其母不能奶,棄於野,竟得狼群養活。長得大了,極有武力,更兼詭計百出,周遭部族皆是拜服,尊為首領。那繼遷乃趁宋遼交戰的當子,聯結黨項豪族,糾了萬餘兵馬,專欲與趙宋做個對頭。朝廷哪有暇應?坐視那李繼遷占了銀、夏二州。自此繼遷叛服無常,陽處對朝廷稱臣,陰地裏扔侵擾邊州,劫掠百姓。宋廷將大軍來討,這李繼遷又是極狡猾,並不應戰。宋軍進時便退,宋軍退時複進,這宋軍不習西北水土,補給又跟不上,隻得作罷撤兵。屢屢如此,隻繞的擾宋廷苦不堪言。淳化元年,受了遼國冊封,是為大夏王。自此竟成了宋、遼、夏三足鼎立之勢。

卻說宋遼既立了澶淵之盟約,這大宋天下自是少刀槍斧鉞,多了歌舞升平,天下倒是太平。那真宗,在位二十五年而崩,雖不建得二祖似的豐功,倒也保得萬民安居樂業。

乾興元年,傳位與仁宗。卻說這仁宗皇帝降時,此時距太祖鬧華山已六十餘載。天帝知這一眾妖靈不久將禍亂人間,乃遣上界赤腳大仙降凡,解萬民於危難,托生為仁宗。這大仙知此行險惡,出生時即啼哭不止。張天師乃化作一醫官,伏於仁宗耳畔,輕道:

文有文曲,武有武曲。

除得瘴疫,可返天庭。

仁宗方不哭。原來天帝又降文曲武曲二星君來佐這朝天子。文曲乃是開封府主龍圖閣大學士包拯,武曲星乃是征西夏國大元帥狄青。這一朝天子能臣,行仁政,勤恤民,改吏治,戍邊庭,直教邊廷四十年不起刀兵,西夏北遼盡皆臣服,四海邪靈哪敢犯難?天地清明,四海升平,端的太平盛世。及嘉佑七年仲夏,仁宗大去之期將近,罡氣消退,諸般奸邪惡煞被仁宗龍脈磬壓已久,於是日漸囂張,及至年冬,竟於汴梁城中生得好大一場瘟疫來,自江南至淮西,由山東、河北及連京畿四京,無一處人民不染此症。天下各州各府,軍民十去二三,雪片也似申奏將來。,開封府包待製親將惠民和濟局,出自俸資合藥,治救萬民,哪裏醫治得住。轉明年,瘟疫更盛,眼見東京城裏城外,軍民疫歿將半。仁宗乃省:莫非此瘟疫正應天師之言,若如此必請天師到方可。乃聚文武百官於紫宸殿,敕翰林學士歐陽修草詔一道:一麵降赦天下罪囚,應有民間稅賦悉皆赦免;一麵欽差殿前太尉洪信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龍虎山,請那嗣漢天師張真人臨朝祈禳瘟疫。那張真人亦是張天師之徒,早知來意。就於京師禁院修設三千六百分羅天大醮,天師做了七晝夜好事,普施符籙,禳救災病,瘟疫盡消,軍民安泰。天師辭朝,乘鶴駕雲,且回龍虎山去了。

嘉佑八年臘月,仁宗乃晏駕。無有太子,傳位濮安懿王允讓之子,太宗皇帝的孫,立帝號曰英宗。在位四年,傳位與太子神宗。這神宗是個勵精圖治的明君,久慕江寧一個名士的賢名。哪個名士?現丁憂閑居江寧,喚作王安石。這安石相公自幼通經博古,能識得興廢交替,隻因他性子執拗,佛菩薩也勸他不轉,人皆呼為‘拗相公’。神宗皇帝辟為執宰,君臣同心變革舊製推行新法,專要一改大宋頹勢,富國強兵。前後一十五年,倒是改得大宋倉廩豐足,民間夜不閉戶。爭奈新法害了些皇親士族的好處,引得一眾朝臣無一不怨這拗相公。數中最有名的,乃是涑水先生司馬光。安石公並這司馬相公,俱是世間少有的賢德能臣,怎奈政見竟是相左,不能同朝,辭官而去。安石相公盡皆罷黜反對新法之人,唯支持新法者擢入朝堂。二公乃有德之人,尚能爭執止於言辭。怎奈其門人弟子卻交朋結黨,演變為黨爭。自此新舊兩黨結怨,彼此傾軋,勢同水火。

後元豐八年,神宗皇帝晏駕,在位一十八年。哲宗皇帝繼,方十歲。宣仁太後“以母改子”,擢用司馬光,盡廢熙寧﹑元豐間新法。自此舊黨得勢,將新黨盡數貶任遠惡軍州。是以自安石、司馬二公歿了,新、舊黨爭鬥遍朝野,那真個春屬新黨,秋變舊黨,新法立了廢,廢了又立,朝臣的胸襟哪還裝著這社稷百姓半點兒?都隻挖空心思尋思傾軋對手。正是:

廟堂之上,再無直言為國之士;

江湖之中,多得尋仇負氣之臣。

看官您道,沒有這宋廷的來龍去脈,怎有這一幹災星降臨?

先說元佑年間東京汴梁開封府宣武軍,一個浮浪破落戶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業,隻好刺槍使棒,最是踢得好腳氣毬,京師人口順,不叫高二,卻都叫他做高毬。後來發跡,便將氣毬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這人吹彈歌舞,刺槍使棒,相撲頑耍,亦胡亂學詩、書、詞、賦。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不會,隻在東京城裏城外幫閑。因傍著一個生鐵王員外兒子調戲民女,吃拿了,開封府尹把高俅斷了二十脊杖,發配出京。高俅無計奈何,隻得來淮西臨淮州,投奔一個開賭坊的閑漢柳大郎,名喚柳世權。他平生專好惜客養閑人,招納四方幹隔澇漢子。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