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看破世塵(1 / 2)

朱槿閉上門,拉開窗簾,樓下是如蟻的人群。

龍燈。焰火。爆竹。黑桑樹在一片璀燦中屹立。朱槿突然象被誰猛擊一掌,渾身一震跌坐在床上。……朱槿時時十四歲那年父親來梨花灣接她。當時她嚇得直朝外婆懷裏鑽。她外婆把龍彪罵得狗血噴頭,把父親留下的錢撒得象雪花一樣飛舞。

柳三棉拉著朱槿的手向龍山跑去,身後是外婆撕心裂膽般的哭嚎。從放鶴亭向山下望去,一輛烏龜似的小車爬出梨花灣。朱槿見父親的車子走遠便要下山,柳三棉說再等一會,當兵的都會殺回馬槍,說不定那車子還會回來。朱槿不知道回馬槍是什麼,她聽外婆說過水庫裏淹死過一個女知青,望著水庫凸起的小墳丘,她心裏很怕,便催柳三棉快些下山。朱槿到家後才知道外婆病倒了。她外婆一睡就是幾年,最後鬱鬱而逝。

朱槿記得外婆臨死前連罵幾聲父親不得好死。秋姨哭得天昏地暗,讓朱槿發誓永遠恨她的父親不和他來往。秋姨的日子很清苦,丈夫展衛成從不過問家事。秋姨知道展衛成想當官,想得發瘋了。展衛成從梨花灣調回墟城後就拚命地趨炎附勢,秋姨罵他有奶便是娘。後來展衛成和柳柳姘居在一起,秋姨知道後便和展衛成分手了。

秋姨唯一的兒子鐵虎經常偷偷摸摸被學校開除,成了社會上的痞子。秋姨的話對鐵虎是耳邊風。秋姨總是向隅而泣。看著秋姨憂心劌目的樣子,朱槿常想人還是不結婚的好。可她心裏已經烙上一個人的印記。深深地,抹也抹不掉。

柳三棉把她整整的情愫絞得千絲萬縷,魔力般地讓她刻心銘骨。愛情這個東西,具有“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那樣一種頑強的力量。明知道柳三棉有過愛,可朱槿總是在絕望中迸發出希望,深深地懷戀著她和柳三棉剪燭西窗和花前月下。

有那麼一天,投筆從戎的朱槿來看柳三棉,但是,她看到的是柳三棉和妻子葉月兒還有他們的孩子黑子一家人在田園裏勞作,很開心,也很幸福。從那以後,朱槿再沒有去過梨花灣。

朱槿發誓以後不再見柳三棉。永不。但朱槿的眼前總閃著柳三棉的影子,朱槿越想趕走他越是清楚得觸手可摸。

鐵虎完全不象一個不滿20歲的孩子,服裝店被他侍弄的象棵搖錢樹。朱槿和秋姨好象是吃閑飯的一樣在店裏沒事幹。服裝店一年的利潤就翻了翻。秋姨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高興得撚著一張百圓值人民幣流淚了。鐵虎儼然是一家之主。鐵虎說得把服裝擴大經營,雇兩名待業青年,他一個人在外麵跑貨。秋姨說:“大權就交給你。”於是,鐵虎笑了。次日,鐵虎領來兩個姑娘。“媽,表姐,這兩位是從徐州來的。一個叫黑花,一個叫紅花。”

紅花和黑花都很勤快,剛來到就按鐵虎的吩咐幹起活來。紅花第一次和朱槿說話就問她:“大姐,你老板是幹啥子的?”朱槿搖了搖頭。紅花又說,“老板就是當家的,當家的就是你的男人。”朱槿很羞怒。紅花格格地笑道:“大姐你生哪門子的氣。女人跟男人睡過後是能看出來的,鼻梁上有隱隱的斑,眼神象罩上一層露水,臉色皙白泛黃,走路時腳向外甩。”朱槿打斷紅花的問她為什麼不上學,這麼小的年紀還不到十八歲吧。紅花說,她和黑花都是在家裏受繼父的欺侮跑出來的。鐵虎把她安置在店裏睡。

秋姨有點不放心,讓鐵虎也睡在服裝店的貨庫裏。買許多稿子連她自己也都有點莫名其妙。她如臨大敵般鋪紙提筆,但坐半天隻寫一個小說名“黑桑樹”。

黑桑樹街的那棵大難不死的黑桑樹,紛華披雅,虯枝翩翩,朱槿每次看到它時心裏總是癢癢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激動,具體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總覺得有好多東西方要寫。但提起筆又感到象老虎吃天。天要黑了。

朱槿拉下窗簾,想洗一下身子睡覺。

紅花來了。紅花熱辣辣地盯著朱槿,從臉到頸到胸脯到腹到腿到腳,象是想從她身上找一塊對口的肉吃似的。

“你想幹什麼?”朱槿有點生氣。紅花讓朱槿快些到服裝店去一趟,說是那裏有一樁非她去不可的大生意不可。鐵虎把黑花擠在牆角,很麻利地捕捉到對方。黑花半推半就地倚睡在床上。鐵虎連撕帶扯地扒光黑花的衣服。黑花笑吟吟地望著鐵虎,很仔細地替鐵虎解開衣扣。鐵虎呼呼地喘著粗氣,“黑花黑花我的好乖乖好毛妞,聽我的話我就請你喝咖啡,到最高級用美金的咖啡廳。”黑花笑了。

朱槿想轉身走開,紅花抓緊她的手,飛起一腳踢開店門。

黑花推開身上的鐵虎,若無其事地整理著衣服。鐵虎很狼狽地看了她一眼,點上煙猛吸一口對紅花罵道:“臭婊子。”紅花笑著說:“我們是臭婊子,也沒想讓誰給咱們發獎狀。我們隻想要錢。人證物證都在,官了就見官,私了就拿錢。”

“什麼都不給。”鐵虎怪叫一聲跨向黑花甩手就是一巴掌。

黑花變魔術一樣掏出一支錚亮的鐵笛。“鐵笛幫。”朱槿失口叫了一聲。紅花說:“鐵虎,我們早就盯上你這塊大肥肉,快掏錢。”墟城市破獲鐵笛幫的新聞在電視台播出過,朱槿懷疑黑花和紅花是冒充詐騙錢財。朱槿示意鐵虎不要掏錢。紅花勾起手指吹出一陣口哨,聲音剛落便從門外穿進幾個紅男綠女。“哥們兒,小兔跟著月亮走,你發財咱們沾光。不用怕,山不轉水轉,早晚都是在一塊撚香的朋友,夠意思的話痛快一點。”為首的一個戴著麵具說話時露出滿嘴假牙,唾液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