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靠在暖色的天鵝絨墊子上,嘴唇在冷笑中彎曲。
“你說他的兒子飛不起來?”顏途輕輕地踢了羅鴻一腳問道。體形如此巨大的羽人,他自己都根本就飛不起來,何況兒子呢。
我們發現他的寶座的後麵還另坐有三名體態豐滿的少女。
有兩位一眼就能認出是羽族的女孩,她們同樣有著瓷器般細致的皮膚,又長又直的銀發,另一名女孩則像個蠻子,有著卷曲的頭發和黝黑的膚色,深色大眼,小巧而堅挺的胸部。
雖然天氣如此寒冷,三個女孩都隻罩了輕薄外衣,透明的絲衣用珠子串成的細帶攏住腰間。
轎子在狹窄的哨所門口停住了。
羽成容胖胖的手伸向護欄,似乎有些吃力,那名蠻子女孩跳起來過去伸手相扶。凜北王看了她一眼,眉頭像山一樣隆起,猛然間用粗手抓住她的頭,磕向金屬的轎欄。
一聲喊叫。墊子上留下一灘血跡和幾顆細細白白的牙齒。
“你認為我太胖了,爬不動了?”他慢悠悠地問。
美麗的女孩捂住臉倒在地上。我們都倒吸了一口氣。他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仇恨。我們不知道他這種仇恨從哪兒來。也許隻是因為她纖細敏捷,因為她動作太快。
他冷笑一聲,自己抓住轎欄,踩著兩名趕過來撲在地上的奴仆的背,慢吞吞地下到了地麵。一站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歎了一口氣,因為他的腳踝一定極其痛苦。
但是很奇怪,在這個笑話一樣存在的羽人麵前,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仿佛那龐大的肉體也讓他給四周帶來壓力。
他的瞳孔是一種奇怪的淡灰色,幾乎是白的,和白冰的顏色幾乎一樣,看著他的眼睛說話時,自然而然地就會讓你感覺到寒冷。
“在哪裏?”他問。
向慕覽生硬地走上前去,以羽人的禮儀半傾上身,“風神營前遊擊向慕覽,護送太子之女玉函郡主而來,望凜北王能念故人之情,使之在此容身。”
“當然,”羽成容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你來對地方了,冠雲堡足夠庇護玉函郡主和她的人。”
我們都鬆了一口氣。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小漁船和簡單的但令人滿足的生活;向慕覽可以重建起他的傭兵營;顏途看到了退休的可能;羅鴻看到了他孩子的未來;而柳吉的表情看上去則有些迷惑。
向慕覽半側轉身,把郡主從身後讓了出來。
羽成容用淡色的眼睛盯著她看,那模樣就像市場上挑剔的主顧。在他那冰冷的目光沐浴下,郡主的肩膀微微發顫。
“青都的老羽王正在找她。”向慕覽提醒他說。
“他再也見不到她了,”羽成容不屑地說,“沒有聽說嗎,銀武弓王死了。”
“什麼?”我們全都大吃一驚。
“那麼現在是誰?”向慕覽不動聲色地問,“現在誰是羽王?”
羽成容翻起淡白色的瞳孔,看了向慕覽一眼,“很奇怪嗎?居然是三王子翼動天繼位為王。”
他轉頭繼續凝視那個小姑娘,“實際上,太子死後,這個小妮子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第二位是二王子翼在天,接下來才是三王子。現在各鎮都在觀望,新王上台後政基必然不穩。這小女子在我手裏,倒是奇貨一件。哈哈,哈哈。”
“聽說玉函郡主與你兒子有婚約?”向慕覽那木板的臉上沒有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個跛子?”羽成容再度看了看她,慢吞吞地道,“我的瘸兒子,配不上你。”他伸出手去,溫柔地摸她的臉。小女孩仿佛腳步不穩地退開了一步。
“你,額頭怎麼這麼燙?”羽成容突然厲聲問,“你們是走哪條路過來的?”他向後退去,摔著自己的手,仿佛被烙鐵燙了似的。
郡主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麵色潮紅,兩眼緊閉。
她病了。
我聽到了羅鴻或是厄運的聲音,在耳邊喃喃地說:“第四個。”
10
我們中間沒有人怕死。我熟悉和了解我的兄弟們,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經受過許多年戰爭的磨煉,在需要的時候,他們隨時可以去死。但是今天的這個代價,一個女子的性命,成為我們所有人的價碼,這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