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西南角上的涼亭裏,歪頭站著一個一身褐色便袍的青年,雙眸漆黑深邃,在夕陽下閃著幽深莫測略帶憂鬱的光芒,讓人一眼看不到底。。一邊觀看灰衣少年舞槍,一麵輕輕搖頭。。
一陣舞罷,灰衣少年提槍立定,並無喘息,得意地笑著衝涼亭高喊:“四哥,你看我這三十六式梨花槍使得如何?”
涼亭裏觀陣的褐衣人淡淡笑笑說:“小七,雖然大有進境,隻是你的槍法太過威猛,
力道,霸道十足,卻不夠靈巧細膩,遇上五弟,三哥這樣剛勇型的,自然可以勝券在握。
但要是碰上六弟那樣攻守全麵,用腦子使槍的人,你會一敗塗地!”
小七聽了這話,頗為不服,揚著臉,瞪著溜圓的大眼睛說:“你是因為六哥不在府中,就說我比不過他,不服,不服,就不服!”
小七還在嚷嚷,就聽演武場的月亮門處楊進的聲音:“四少爺,七少爺,老爺下朝回府了,招呼你們去前堂有要緊事!”
四郎和七郎對視一眼,心裏都明白是和打擂有關,急忙隨著楊進往前堂跑。。
前堂裏,大郎以下,除了六郎,連剛滿十六歲的小七都在,獨獨缺了五郎。。。楊業問賽花:“延德怎麼不見?他以往很準時”賽花也奇道:“是啊,家人回報說五郎不在德齋,也不在演武場,他能在哪裏呢?”
家人裏裏外外地找五郎,唯獨沒有到昭圃去,而五郎此刻正坐在昭圃書房外的暖閣裏,和竹竹圍火而坐,促膝交談。。“五哥哥,你放心吧,我剛才是故意裝出來嚇唬叔皇的,還沒有到失心瘋的地步。
唉”
竹竹雖然強作微笑,還是掩飾不住眉宇間銘心刻骨的哀痛。
五郎到了一杯雲霧香茶,遞給正在發愣的竹竹,柔聲說道:“郡主,你應該想開點,佛法說心地若空,慧日自現”
“五哥哥,我知道,隻是六郎他現在不知怎麼樣了,真為他擔心,我。。真。。真。。希望去替他受苦受罪”
“郡主,六郎平日少學佛法,要知道隨緣不變、不變隨緣,要是他懂得用平常心對待一切挫折,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五哥哥,你。。你。。真是太不了解六郎了,他的確不是你說的那種以平常心對待一切的人,你說的那種人雖然遇難時心境平和,卻往往無為而治,而他是那種暴雨疾風,我自獨往的人,明知前麵有難,別人都獨善其身,他卻還要披荊斬棘,勇搏激流。。全然不顧個人安危。。我記得他在台州大兵包圍,四麵楚歌之時還在月夜之下,秉燭填了一首小令--用的是‘訴衷情’的詞牌,別人都不知道,隻有我把它背下來了”
竹竹頓了頓,接著吟道:
“從戎何必覓封侯,
匹馬渡瓜州,
藍關雪擁長路
,風雨一肩秋,
陰山近,胡馬啾,黃河流。
他年笑看,花開花落,獨上空樓”
竹竹美麗清澈的大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芒,雙眼凝視著窗外天邊紅如烈火的晚霞。。似乎思緒已經飄到萬裏之外。。。良久,竹竹才回過味來,彤雲滿腮,羞澀地瞥了一眼五郎說:“五哥哥,你看,這首小令,六郎已經明白說了,他不在乎封侯,隻求耄耄之年,能對自己滿意,笑看人生。。。我以為這是高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