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3)

劉國軒雖沒提一支勁旅回來靖難,也著實嚇了馮錫範一跳。

唐妃更是忐忑不安。她的兒子君臨大位,水漲船高,她也升格為太妃了,帶有血腥味的玉璽並不能給她多少歡樂,每天反而在提心吊膽中過日子。

完全是如臨大敵的樣子,唐太妃寢宮裏裏外外布滿了軍隊。

大廳裏,唐太妃正與馮錫範、洪旭密謀。

唐太妃不想多殺人,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殺掉鄭克臧,她怕背罵名。還好,雖殺了他,並沒釀成大禍,老太妃也隻得認帳。更令她慶幸的是劉國軒當時沒帶兵回來,否則東寧府說不定殺個昏天黑地呢。

洪旭說:“算他走運。我早在鹿耳門布下了天羅地網,他膽敢擁兵反叛,那就是他的末日。”

馮錫範也鬆了一口氣,稱武平侯劉國軒很聰明,他豈不知我們的實力?況且我們現在又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他與我們鬧翻,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唐太妃有些擔憂地說:“他一下船就往董太王太妃那裏跑,這也不是好事,太王太妃會不會給他討逆的旨意?”

馮錫範笑了,他料想不會,除非她老糊塗了。也不能過於苛求她了。太王太妃畢竟是鄭成功的夫人,當年隨鄭成功起兵,也是屢立功勳的女中豪傑,非等閑之輩。她在台灣,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要說劉國軒,就是馮錫範這些人,日後也要尊崇她,這樣才能相安無事。

唐太妃表示懷疑:“你想的太美了吧?你殺了她孫子,她還會不記恨?”

馮錫範才不擔心呢,殺了她孫子,可扶上王位的同樣是她孫子呀!過一段她就消氣了。

唐太妃說:“這倒也是。”

洪旭說:“馮侍衛說得對。這場火並,充其量是窩裏鬥,對於老太太來說,誰勝誰負都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

這時一個都事來報,有消息傳出來了。他是馮錫範派去刺探情報的。

唐太妃緊張地忙問:“他們都密謀了什麼?”

那都事說,裏邊的太監傳出來的是好消息,劉國軒雖然表示,隻要太王太妃一聲令下,他就發兵回來靖難,可老太妃說,失去克臧讓她心痛,登極的克塽也是親孫子呀,她不主張一家人再自相殘殺了。劉國軒也主張以大局為重,怕內亂渙散了人心,使滿清乘虛而入。

這一說,幾個人的臉上都有了笑容。馮錫範說:“怎麼樣?不出我所料吧?”

唐太妃長長地籲了口氣,總算天下太平了。原來她真擔心老太婆會鬧個天翻地覆呢。認真較量,劉國軒手裏兵多,朝野內外也是擁護他們的人多,占上風。

洪旭說:“這回,一天雲彩都散了,我們沒白費心機。”

馮錫範估計,老太妃會把他們召去,還是不要被動地等,準備好賀禮,主動上門去陪禮道歉。

唐太妃不解,向她陪禮道歉?那不證明我們錯了嗎?這萬萬不行。緩和一下是必要的,不能把刀把子遞到她手中。

馮錫範說:“等一下你聽我慢慢道來,你總得給老太太一個台階呀。”

唐太妃不再反對,馮錫範便叫洪旭去備禮品。

此肘劉國軒還沒離開董太王太妃寢宮,傅為霖等十幾個六部主官、都事也都被召了來,鄭聰和鄭克塽也在座。

忽然有總管太監來報,太王太妃,馮侍衛、唐太妃他們求見。

董太王太妃看了劉國軒一眼,問:“你看他們來是何意?”

有一位都事說,必是聽說劉爵爺從澎湖回來,他們心虛害怕了,來探虛實。

也有一位大臣說:“也不一定是害怕,他們畢竟是臣子呀。”

劉國軒卻有獨到見解,他對太王太妃說:“快宣召進殿,必是來賠罪和解的。”鄭聰也點頭。

董太王太妃便頒懿旨道:“宣他們進來。”

“宣唐太妃、馮侍衛上殿”的喊聲,由殿上太監一聲聲傳出去,隻見外靣先是抬了幾擔禮品上來,隨後,唐太妃在前、馮錫範在後,二人進到台階下同時跪倒磕頭。

唐太妃說:“太王太妃在上,請恕兒媳擅專之罪。”

馮侍衛甚至用含悲忍痛的語氣說:“太王太妃容稟,臣世受國恩,從老郡王起兵之日起,就鞍前馬後跟隨,迄今已侍奉三世君王,忠心惟天可表。這次宮廷之變,讓太王太妃受驚了,實為不得已而為之。作為老郡王的忠仆,我不忍坐視江山旁落,原本不想要克臧之命,隻是後來失控,才出現了血腥場靣,為臣今天特來向太王太妃請罪,甘願受罰。”說到這裏,他竟至嗚咽,淚流滿靣,唐太妃也似乎哭得很傷心。

董太王太妃看了劉國軒和鄭聰一眼,劉國軒向她點頭,鄭聰則馬上為他開脫:那天的做法雖然欠妥,畢竟是一心為國,並非他個人有什麼野心。

董太王太妃長歎一口氣說:“你們都起來吧。都是我不好,沒能把老郡王的托付辦好,你們雖說是為國事,可也太過份了,這麼大事,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呢?”

馮錫範又叩頭:“是臣之過。”

唐太妃說:“兒媳是怕老太君下不了這個決心,才……”

董太王太妃說:“你們倒是下得了手啊。算了,都過去了,怎麼著啊?今後的日子總還得過呢,總不至於挑灶散夥吧。”

馮錫範說:“臣將盡心竭力扶持新主,雖肝腦塗地在所不辭,請太王太妃吩咐。”

董太王太妃說:“新主年輕,不諳大事,我看,馮錫範和劉國軒就得多擔點份量了。”

二人同時跪在他靣前說:“臣領旨。”

董太王太妃目視鄭聰,進一步說:“馮錫範主內,劉國軒主外,行不行啊?”

鄭聰說:“正合適,這叫人盡其才。”

馮、劉二人忙叩頭“謝太妃重托。”

唐太妃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福州瀕臨閩江的街市沒有幾星燈火。已是深夜,整個城市死寂,隻有零星狗吠。一對寫有巡撫官銜的宮燈在前導引,一乘官轎在有限的幾個隨從護衛下匆匆走著。抬轎的轎夫一邊抬轎一邊打哈欠。

轎子裏坐的是福建巡撫吳興祚,他也哈欠連天。

他被戈什哈叫醒,是總督姚啟聖找他會商緊急軍情。莫非是海賊又登陸福建了?

兩盞燈籠照著回避、肅靜的牌子,姚啟聖在總督衙門大門口台階上站著,目光焦灼地向街道盡頭張望。他忽見火光出現在街口,少頃轎子移近,他急忙降價相迊。

吳興祚趕忙在大門前下轎,向姚啟聖拱手說:“大帥怎麼跑出來相迊了,實在不敢當。大帥,究竟出了什麼大事啊,半夜三更把我從被窩裏拉起來?”

姚啟聖挽著他的手,一邊向院子裏走,一邊興衝衝地說:“我請你喝杯酒啊,不行嗎?我弄來沉缸酒了,純正的老字號。”

吳興祚哭笑不得地說:“我寧可多睡一會覺,也不饞你的酒。”

姚啟聖把吳興祚延入書房。書房的條案上擺了幾碟小菜,吳興祚落座後,姚啟聖親自捧起壇子倒酒,他說:“今天咱是自斟自飲,不勞動別人。”

吳興祚卻打著哈欠說:“你有什麼喜事吧?若不然就是你瘋了。”

姚啟聖舉起杯與他碰:“先幹了這一杯再說。”

吳興祚隻得喝下去,嚼了一個蠶豆。姚啟聖又拿出兩封信來,放在吳興祚靣前。吳興祚問:“又是女兒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