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3 / 3)

海葵忙坐起來:“我馬上來。”她一夜都沒有睡好,一聽叫她,頭不梳、臉不洗地推門而出,直衝到紅房子後院金漢臣的住處。

看樣子金漢臣剛回來,坐到床邊扒下靴子狠狠一扔,咕咚一聲,朽木一般倒下去,拉著被蓋上腦袋要睡。

“起來!”忽然一聲吼,海葵破門而入。金漢臣心想壞事了,卻挺著沒動。

海葵氣呼呼地一把拉開臭哄哄的被子,金漢臣隻好打著哈欠坐起來:“郡主啊,困死我了,讓我睡一會不行嗎?”

海葵盯著他那網滿血絲的眼晴說:“不行。你給我說,你一宿不歸,幹什麼去了?”

金漢臣油腔滑調地說:“我去逛青樓了,哎呀,騎在那小妞身上,真像駕了雲一樣,真舒服,郡主還想細問嗎?”他諒這髒話會讓海葵掩耳朵,放他一馬。

海葵卻不在乎,她厲聲說:“你別撒謊,你不是攀高枝到伯爵大人府上去了嗎?”

金漢臣一看漏了餡,便說:“我就知道,什麼事也瞞不過郡主。我是去了馮府一趟,不去行嗎?人家叫啊。”

海葵問:“找你去幹什麼?”

金漢臣說:“我說出來郡主可能不信,他有個兒子喜歡鬥蛐蛐,他不知聽誰說的,我最會鬥蛐蛐,就讓我陪他玩。”

“你胡說,”海葵說,“鬥一宿蛐蛐?”

金漢臣說:“我不是說了嗎?是陪他在青樓裏邊吃花酒邊鬥蛐蛐,一直鬧到天亮。”

海葵不相信地審視著他的臉,說:“你去出賣我了吧?馮錫範沒問你唐妃掉海裏的事?”

金漢臣說:“郡主這是說哪去了?若是問這事,不是犯事了嗎?我若出賣了郡主,我不是犯傻嗎?拴住了郡主,還跑得了我嗎?再說,若馮侍衛為這事找我,我還能活著回來?你還能安安穩穩地睡覺?”

海葵聽不出破綻,隻好說:“你最好閉緊你的嘴。”轉身出去了。

她跟施世騌敘述了過程,施世騌雖知道金漢臣撒謊,卻也奈何不得他。隻好催促海憑快去見鄭經,趁他神誌還清醒。

海葵趕到宮門口時,鄭經臥在床上,董太妃用調羹喂他蓮子粥。太妃說:“多吃點才有精神,你別擔心,我看你這幾天見好。”

這時一個管事太監悄然蹭到床邊,對董太妃說:“太妃,海葵郡主來看郡王了,讓不讓她進來?”

太妃說:“你就說郡王吃了藥剛睡下,攺日再來吧。”

管事太監剛要轉身,鄭經叫住他:“讓她進來吧,她來了好幾次都擋駕了,海葵這孩子也挺可憐的。”

太妃說:“可不是。我是怕你勞神。那就去叫她吧。”太監答應之後出去。

少頃,海葵進來,先向董太妃行了禮,又跪到鄭經床頭問安:“父王好些了嗎?”鄭經咳著點頭。

海葵告狀說:“我帶來那麼多好吃的,在門口全被該死的太監給沒收了,太妃幫我要回來呀。”

太妃說:“這是後宮規矩,你不懂。哪能隨便往裏帶吃的?要嚐膳,你懂嗎?”

海葵說:“還怕我會藥死父王啊?”這不知輕重的孩子話,說得鄭經也笑了。

太妃說:“海葵就是心直口快。我一直心不淨,不然我該教她點宮中禮儀。”

鄭經愛撫地看著海葵說,她無拘無束的慣了,隨她去吧,用不著再用繁瑣的禮儀來管束她。

海葵說:“還是父王好。”

董太妃笑了,她說:“坐一會就跟我一起走吧,別讓你父親過度勞神。”

海葵說:“人家板凳還沒坐熱呢,敢情太妃天天來。”

董太妃便站起來:“那你再少坐一會,不行惹你父親生氣呀。”

“哪能呢。”海葵把太妃送出門,便神色嚴峻地對屋子裏的宮女太監們說:“你們都出去。”這些感到突兀的宮女、太監們靣靣相覷,又都掉頭去看床上的鄭經。

鄭經說:“海葵,你這是幹什麼?”

海葵湊近鄭經小聲說:“父王,我有極其機密的事情跟您說,誰也不能在場。”

鄭經審視地看了女兒幾眼,海葵臉上從來沒有過這樣莊重表情。鄭經終於咳著向宮女、太監們擺手,那些人隻好出去,並帶嚴了宮門。

海葵坐到鄭經的床頭,端起水杯問:“我喂您點水呀?”鄭經搖搖頭。

鄭經問:“海葵,你這麼神神秘秘的,到底什麼事呀?”

海葵愣頭愣腦地說:“我是想來稟報父王,是我雇人把唐妃推到大海裏去的。”

鄭經毫無思想準備,怔了半晌才問:“你說什麼?”

海葵又重複了一遍:“我雇人把唐妃推下海,您沒聽明白嗎?她命大沒死而已。還有,我昨天又射了馮錫範一箭,可惜也沒射死他。”

鄭經急得連續咳個不住,海葵一邊幫他捶背,一邊給他接痰。緩過一口氣來,他問:“這是真的嗎?為什麼?她是你親娘啊。”

海葵說:“父親您別生氣。唐妃不配做我的親娘,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我剛回到您身邊時,我並沒把她的醜行告訴您,那不是因為我原瓊了她,我是想報仇,想殺死她,我若是把真情告訴了父親,我再殺她您就會阻止我。”

鄭經皺著痛苦的臉問:“唐妃到底做了什麼,你這樣恨她?”

海葵說:“奶娘臨死前告訴我,我當年是被放到小船裏送到荒島上去的。當時唐妃和馮錫範欺騙奶娘,說那島子上的媽祖廟非常靈驗,讓她帶孩子去禱告,大船在深海等他們。結果奶娘抱我一上島,大船就開走了,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才知道他們是要殺人啊。”

鄭經說:“這你誤會了,唐妃是你生母,怎麼會忍心害你?我告訴你,過後唐妃特地派船派兵到那一帶島礁上去尋你,可惜沒找到。她若是真想害你,又何必去找?”

海葵冷笑說:“這是天報應。她和馮錫範要害的並不是我,而是克臧,黑夜中抱錯了而已,這就是為什麼過後她又去找我的原因。她是打掉了門牙往肚裏吞,自食惡果。”

鄭經震驚極了,他問:“這是真的?”

海葵說:“奶娘有必要說謊嗎?如果唐妃與人合謀,是想扔掉我這個親生女兒,那合乎情理嗎?父王別忘了,當時,我一奶同胞的哥哥克塽可是與馮錫範的女兒指腹為婚的呀。”

這話起了作用。鄭經的臉變得相當難看,他一陣陣氣逆,痰吐不出來。海葵為他捶背並道歉說:“父王在病中,我本不該來打攪的,可沒有辦法,我再不來,會沒命了。”

鄭經覺得有千萬把刀在割他的心。王位有如此大的魔力嗎?它能讓人癲狂、迷亂,讓親情和良知泯滅,它是蜜糖,未嚐不是毒藥。

鄭經歎息著對海葵說:“你已經來晚了,你早該把真象告訴我,現在,他們羽翼已成,我又是這個樣子,已經很難辦了。”

海葵說:“我看,他們是想讓克塽代替克臧,廢長立幼。”

鄭經說:“隻要我有一口氣,就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停了一下,他問:“你刺殺他們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

海葵說:“怕是知道了。我手下那個人被馮錫範叫去了,他是個不可靠的小人。”

鄭經說:“好吧,他們不敢把你怎麼著,我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