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
鬱淺燼後靠在沙發上:“尊重同性戀但接受不了,我趕緊敬而遠之。”
和鬱淺燼相識這麼久,吃住都在一起,雖然他
依舊是麵無表情,但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好似有兩個小人,一左一右站在我的心髒兩側,向著反方向用力拉動。
那種撕扯般地疼痛,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也不想再經曆了。
猶記得那天喝到最後,我迷迷糊糊問了他一句。
“那如果是我給你表白呢?”
那時我應該已經醉倒在了鬱淺燼身上,雙眼都聚焦不清,卻堅持目不轉地睛望著鬱淺燼。
鬱淺燼沒有推開我,甚至很貼心地半摟著我這個醉鬼。
他依然是一貫的麵無表情,語氣也毫無變化:“夏月溪,你最好是在開玩笑。”
如果我說不呢。
可那短短的幾秒,這句話在嘴邊繞了無數遍,終是沒有吐出來。
我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鬱淺燼的臉:“幹嗎?還不讓我給你表白了?END我愛你~END你就是世界第一中單。”
“……”
“別喝了,回去睡覺。”
鬱淺燼奪過我手裏的酒杯,把我拉了起來。
兩個人半斤八兩,都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鬱淺燼在這方麵更是一片白紙。
他不知道,多少真心話,都是通過玩笑道出來的。
終究是無疾而終的一次告白。
*
DTW的世界冠軍獎杯每年都會收回,但給曆屆冠軍選手的紀念是一枚定製戒指。
奪冠後,我拿了條紅繩把戒指串起來,掛在了脖子上。
這一戴,就是四年。
因為我覺得,那就是我與鬱淺燼的情侶對戒。
可現在,這個謊話連我自己都編不下去了。
我把項鏈從脖子上扯了下來,借著火光,默默注視了許久許久。
然後摘掉紅繩,扔進了火堆。
——冠軍戒指,那還是不舍得燒毀的。
火光倏一下竄天而起,就好似那日鬱淺燼父親去世,在他遺像前隨風搖曳的燭火。
*
暗戀太難了。
我是真的沒想到,我也會變成我之前最討厭的模樣——戀愛腦。
天知道我有多煎熬,我甚至恨不得把鬱淺燼強|了,大不了事後遞給他把刀讓他捅死我。
但我不想讓鬱淺燼做殺人犯……不,我承認,我沒有這個勇氣接受鬱淺燼連朋友都不和我做的世界。
於是我溜了。
現在想想,那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傻逼的事情。
我永遠都忘不了我提出要轉會時,紀一渝震驚的表情。
以及鬱淺燼怔愣的目光。
都有點精神恍惚。
能看出來鬱淺燼控製了好久情緒,才問出來三個字:“為什麼?”
我也在強壓情緒,內心萬千情愫湧動,麵上卻隻能努力裝作風輕雲淡,帶著一貫的笑容:“顧垣是我的偶像,我來打職業就是因為他。所以……SEA給我試訓機會,
我想去試試。”
這個理由並不是那麼有說服力,但鬱淺燼……
鬱淺燼又能說什麼?
冠軍打野,DPL第一打野,SEA沒有理由不要。
我拖著行李箱走出TRG基地的那一天,空中飄起了下雨,深冬的溫度,和我拖著行李箱來到上海這個繁華大都市那天,一模一樣。
可那次,是鬱淺燼接的我。
這次,是我主動離開了鬱淺燼。
臨出門前,鬱淺燼還是沒忍住衝了過來,攥住我的衣領。
我閉上了眼,我等著鬱淺燼給我拳。
我也希望他能給我一拳。
但他沒有。
他隻是緊緊盯著我的眼,那無聲的、不解的、疲憊的、甚至有一些受傷、卻惟獨沒有指責的目光,讓我心髒疼到難以呼吸。
我真的好想抱住他,對他訴說深埋在心底、快要溢出來的愛意,與他繼續並肩作戰,再拿無數個冠軍,一整個職業生涯都陪伴在他身邊,讓電競粉絲們提起“鬱淺燼END”,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的王牌搭檔打野xixi。
但我太了解鬱淺燼了。
我也太害怕表白後兩人徹底變成了陌生人,形同陌路。
我接受不了那樣的結果。
那不如讓我去死。
於是我還是走了。
踏離TRG基地的那一刻,我發誓,退役後我一定來追鬱淺燼,不顧一切阻攔。
至少……那時候被拒絕,被冷落,被當成陌生人,就不會影響兩人的競技狀態了,自己也不會今後在賽場上看見朋友都做不成的鬱淺燼而心如刀絞。
*
加入SEA後,我不知道鬱淺燼有沒有在關注自己,但我一直在關注他。
看到他找了一個新的打野搭檔,是韓服路人王,隻是兩人的磨合一直不盡人意。
春節假的前一場比賽,TRG被零封,輸得很慘,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鬱淺燼狀態有了些許下滑。
黑子狂歡,大放厥詞衛冕冠軍TRG要G啦,世決FMVP中單將會一蹶不振,等等等等。
但最了解他的我卻驚覺,鬱淺燼可能遇到了點事情。
隻是自從我離隊後,鬱淺燼再沒有主動找過我,我也沒敢找鬱淺燼。
敗者采訪,和官方的Vlg裏,雖然鬱淺燼依然是一貫的平淡表情,但我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他心情不好。
——也許此刻的這個世上,隻有我能讀懂鬱淺燼的一切情緒。
我匆忙聯係了紀一渝,不同於鬱淺燼,紀一渝還是比較心大的,不會因為我的轉會而記那麼久。
紀一渝說沒事啊,他完全不知道鬱淺燼發生了什麼。
可能是太疲憊了吧,或者壓力太大。
畢竟隊伍現在還沒有太磨合好。
這句話又像一根針般,紮在了我的心頭。
噢。
紀一渝接著說,不過鬱淺燼說這
個休賽期要回家一趟,而且提前走了。
我瞬間意識到,鬱淺燼可能是家裏出事了。
我是知道鬱淺燼家庭關係複雜且不好的。
我也知道鬱淺燼的家住在哪裏,開著車就立刻趕了過去。
沒找見。
鬱淺燼回的不是這個家。
我心底的預感更強烈了,鬱淺燼一定是家裏出事了!
我再度去問了紀一渝,跟他翻了好早前鬱淺燼跟TRG的合同,找到緊急聯係人和緊急聯係人住址,這才知道鬱淺燼去哪裏了。
人還沒走到家門口,我就看見了樓下的花圈。
從悼詞裏,我看到了去世之人姓“鬱”,是車禍離世。
那八成是鬱淺燼的父親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和鬱淺燼見麵,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找到了這個地址,於是便默默蹲守在他的門口。
鬱淺燼兩天沒出來,也就沒有發現我。
我發揮了典型e人的能力,和保安都聊熟了,他知道我是來慰問親屬的,於是放我車進去了。
我也就能更好地觀察這裏。
直到大年三十除夕夜,我正在車上啃包子,突然就看到一幫男女老少,討債似的氣勢洶洶走進了單元樓。
他們的胸口別著小白花,隻是臉上有喜有悲,還夾雜著賊眉鼠眼的笑容,看著就不像來做好事的。
我立刻跟上了他們。
果然,在樓道裏聽了一會兒,客套虛偽地悼念之後,其中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士就走近了鬱淺燼。
那見錢眼開的算計嘴臉,我想鬱淺燼都看出來了。
他不好拒絕,我來拒絕。
長這麼大還沒有人能辯論過我,我舌戰群儒,1v10,給那幫人說得麵色鐵青、啞口無言。
然後我把他們和他們的念頭全趕了出去。
把鬱淺燼他父親的房門鎖好,讓逝者安息,又陪鬱淺燼給他燒了紙後,我帶著鬱淺燼回了自己老家。
那是我這輩子以來過得最開心幸福的一個年。
……此生也不會再有了。
*
豔紅的窗花被扔進了火堆。
這是那年春節,我和鬱淺燼一起剪的。
帶了點私心,我剪好後,把自己的塞給了鬱淺燼,然後光明正大拿走了鬱淺燼剪的。